华州记忆:流年来袭——怀念老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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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老笨

作者 流年来袭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从市场买回来一只母鸡,准备给母亲补补身子。“给它喂点粮食吧,也好做个饱死鬼。”母亲是个心肠软的人。奇怪的是,当那母鸡围着地上的谷粒时,它并不着急吃,而是在院子里转起圈圈来,嘴里不

停地咕咕着。母亲观察了半天,恍然醒悟过来:“噢,它恐怕想要做母亲了,瞧,在叫着要坐窝呢!”也许因了母性的相通,母亲对于这个生命充满爱怜。“把它留下吧,哪天凑够二十个新鲜鸡蛋给它孵上吧。”于是,这个因为我的降临而来到我们家的生命,就开始同我一起生长起来,它就是老笨。

取老笨这个名字,并不是签别于它的智商,而是源于它的形态:一身丰满的羽毛,肥嘟嘟的身段,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屁股,步态笨重,而神态憨厚,所以就得了这么一个昵称。老笨养育了不少子女,它具有典型的母性特征,孜孜不倦地孕育,不厌其烦地哺养,身体还愈发地肥硕,它的孩子一批一批地长大,老笨也一年比一年衰老,而它带给我们家的是越来越多的营养和无私无欲的奉献。老笨下的鸡蛋又大又沉,皮薄,蛋黄大。小时候,我的生活中有一项重要而丰富的内容,那就是收老笨下的鸡蛋。

那些日子里,我早上起床后会首先打一碗水放到鸡窝前,这样的话,等老笨和它的孩子们从外面“晨练”回来,就可以饱饮一顿。说它晨练,是因为它每天早早“起床”,然后必定要领着孩子们出去到田地里转悠一圈,一是为了觅食,二是为了加强体质。它是个极为懂事的生灵,当庄稼地里丰收的季节,它从不在家里吃食,总是出去在田地里吃人们遗留下来的粮食,领着它的孩子们认识大自然,同时也教给它们生存的本领。当它们吃饱后,会悠哉游哉地回家来,一只母鸡后面跟着一群小鸡的画面,是用壮观也形容不了的。那时候的老笨,俨然一位大将军统帅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行在田野里,每当它发现了食物,自己并不吃,先咕咕地叫几声,让那些小鸡们过来吃,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到别处去寻觅。如果可能的话,在回来的时候它会顺口衔回来一条麦穗放在院里,留以备用,从来不糟蹋。它的这种勤俭节约的习性赢得了全家人的喜爱,父母甚至在我们淘气的时候也拿老笨做为我们的榜样来教导我们。

老笨对它的孩子们也会采取奖罚分明。一次,当小鸡们围着地上的碗喝水时,一只淘气的小鸡在争先恐后中踩翻了水碗,站在旁边的老笨看到了,立即走上前去,啧怒地啄了一下那只小鸡的头,咕咕咕地低声叫着,像是在用它们的语言批评着那只小鸡。当我扶平碗重新倒满水时,其余小鸡挤着脑袋继续喝,唯独那只犯了错的小鸡被老笨看守着不敢过来,直等到那些小鸡们喝饱后慢慢散开,老笨才领着这个淘气鬼去喝水。也许因为作为母亲对孩子的宽容吧,老笨在看到它这个犯错的孩子能顺从地接受它的批评教育后,它非常谅解地从鸡窝旁边叨过来一块馒头渣,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好像示意那只小鸡:“别光顾了喝水,趁别人还没来跟你抢之前,赶快吃了它吧,知错就改的话还是我的好孩子。”那种神态在慈祥中充满了怜爱。

老笨又一次要做母亲的时候,它再也不到处跑了,安安静静地卧在它的窝里孵小鸡。我那时只有五六岁的年纪,既不懂事又很调皮,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坏念头,想捉弄一下老笨,好让自己开心开心。

那天,大概是老笨开始孵小鸡的第10天左右吧,我被坏念头纵恿着在老笨的窝前蠢蠢欲动。我蹲下来观察了一下稳稳坐在窝中的老笨,顺手掰了一块准备好的馒头,(为了这个馒头,我得冒着被母亲批评的风险。在那个年月,一个馒头可比我的一颗自尊心还重要,用这么好的馒头来喂鸡是一种糟蹋,鸡吃的只能是人吃时不小心掉下来的馒头渣。唉,尽管我很明白这个道理,但为了满足好奇心,谁都会做出些明知故犯的事来。于是我)试探性地放在它的窝前。要是在平时,它一伸脖子就吃了,可这次,它动也没动,我又把馒头块移到了它的嘴边,它看了看还是没吃。啧,果真不好对付!但我并不灰心,为了我的目的,再讨好一下它吧。

唉,说起我的这个目的,在现在看来是很好笑的,可在当时看来是很好奇的。那就是,我很想看看老笨肚子下边的鸡蛋是怎么变成小鸡的。尽管在此之前,母亲已经给我灌输了一些这方面的常识。比如说老鸡孵小鸡的时间是20多天,鸡蛋放的多少必须以母鸡的翅膀能全面覆盖为准则等等,更重要的一点是母鸡必须不受任何打扰地坚守这20多天的阵地……这些常识我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要侵犯老笨的这个阵地了。在用吃的诱惑不了它时,我开始用别的办法了。我想用平时我亲昵它的动作来表达对它的友好(在平时,老笨会在它下了蛋后,在第一时间用它骄傲的嗓子报告给我,而我则会用手抚摸它的背以示鼓励和夸奖),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谁知还没落在它的背上,老笨就扯起嗓子叽咯咯地叫了起来,同时瞪圆了眼睛盯着我,那架势是不允许我动它半根毫毛的。乖乖,摸你一下都不行吗?叫什么叫!我又举起了手,想第二次行动,谁知它叫得更厉害了。脸胀得通红,连脖子上的羽毛都竖起来了,如果它不是白色的话,可真像极了发怒的关公。它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尖声地叫着,像是在警告我别动它,否则就不客气了。也许做贼心虚吧,我被它的架势给震慑了。看来,正面的交锋是不可取的,它再这样叫下去,不但吵得我的目的达不到,还会把母亲招引出来的,那问题可就越来越多了。我看了一眼左手里的馒头,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把它像是消灭罪证一样全部扔到了鸡窝里。人往往被拒绝后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选择放弃,一种是逆反心理。年少无知的我,当然选择了后者,而且,也得到了公正的回应。

经过两次拐弯抹角的试探后,我决定“速战速决”,直奔主题,我不再费心机去想着讨好老笨,也不去想要做母亲的老笨是怎样提高警惕地悍卫着自己的阵地。我迫不急待地,几乎是迅速地把手伸向了老笨的左腹下,同时掀起它的一片翅膀……天哪!没等我看清翅膀下是鸡蛋还是已变成了小鸡时,只见老笨扭过头也几乎是迅速地并且愤怒地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狠狠地啄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战争”瞬间奏响了一支交响曲,老笨的尖叫声和我的嚎啕声终于把母亲给引出来了。当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竟然令我费解地笑了起来……“偷鸡不成反蚀米”用在这次事件上,应改为“偷窥不成反啄手”,尽管此事已被家里人当成笑谈,而我并没成为笑料而被家里人取笑。母亲说过:“知错就改还是我的好孩子。”同时,母亲还给我讲了母鸡保护小鸡的道理,就像我受到威胁时她也会挺身而出的。我一下子就原谅了老笨。

老笨顺利地孵出小鸡后,我们又像老朋友一样地相处,它依然放心地让我抚摸它的背,依然自豪地领着它的孩子们在我的视线里穿行。老笨的孩子们非常惹人喜爱,它们圆乎乎的小身体,黄灿灿的绒毛,跑起来就像一团团黄色的毛线球在滚动,极为绚丽夺目。因为它们小,不能消化麦粒那样大的粮食,需要用小米碾碎了拌成食料来喂,这个光荣的任务自然被我抢到了,我悉心照顾它们的同时乐此不疲。

那天,我照例端着刚拌好的食料准备走到院子去,老笨看见后就咯咯咯地叫了几声,像是在通知它的孩子们“开饭啰”,于是,那些小鸡们兴冲冲地朝我奔来。我的成就感迅速膨胀起来,乐滋滋地举着食料迈起脚跨过院门,享受着被这些生灵簇拥着的自豪。然而,落下脚的一瞬间,我的心头猛地一沉,脚底下软乎乎的感觉冲击着我的全身神经,一种不祥的兆头袭上心头,悲剧就这样发生了:我的脚踩住了一只刚刚还欢蹦乱跳地奔向我的小生命!它因为信任,因为急切,因为习惯,因为幼小而毫无防备地丧生在了我的脚下……老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瞬间,全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它愤怒地尖叫着撞倒在我的脚下……如果说,生命中有诸多的不堪重负,那么,一个六岁的幼小心灵如何承担突然的死亡?

老笨迅速地衰老了,它的羽毛一层层地脱落,它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它的孩子们,它不再丰满,不再神采奕奕,也不再扬起喉咙咕咕叫。它很少走近我,也很少吃食和喝水,它的生命的光芒逐渐暗淡,也许,唯一的还能支撑着它的,是它作为母亲的责任——它的孩子们还尚年幼,还需要它的呵护,它总是尽力地展开仅剩的翅膀,把它的孩子们严严实实地遮在里面,不让任何一个受到风寒。终于,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当老笨的孩子们挤在院子里晒太阳时,老笨再也没有走出它的窝。我和母亲去看它时,它正爬在窝边上,脑袋垂向一边,表情忧郁地死去了。我不能克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相伴六年多的伙伴啊!那么有人性的生灵,那么尽心的母亲,那么让人心疼的老笨啊!……

尽管心灵的伤痕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泊了,但是老笨,你生命的暖流依然奔  涌在我的内心深处。

这是我画的《老笨和她的孩子们》。她坐在小凳子上给孩子们讲笑话,我心目中的老笨就是这个样子的:风趣、慈爱、乐观、温暖。

原文作者:流年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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