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旧事(续二)十一】 朱彦晖
城西旧事(续二)
朱彦晖
民国时期,永兴县城西是居民居住最多的区域,也是街市最繁华的地段,自然故事就多。这里追述流传较广的几段陈年旧事,以飨读者。
十一 烟馆
烟馆、妓院、赌场是民国时期社会的三大毒瘤。永兴县城有五六家烟馆,都是在背街小巷暗中开设。其中最有名的就数城西柳家巷的“一口香”烟馆了。掌柜的叫计生魁,人们习惯叫计掌柜。长得肥头大耳,一说话腮帮子的肥肉就抖动,眼睛虽小,但看人小眼珠子转得灵活。经常穿着深绿色暗花缎面长袍,外套一件黑色缎面小马褂,头戴一顶黑色缎面八角小抓帽,八撇胡须下面的两片薄薄的嘴唇证明他是个能说会道,见风使舵的生意精。
“一口香”大烟馆只开一扇大门,可是里面却很宽敞,共有四个烟房,分为高、中、低档。高档房布置豪华,一张双人木床,两边各铺一条单人的深红色栽绒毛毯。两个枕头中间摆放着烟盘,这烟盘里的烟管大有讲究,有银质的、铜质的,还有竹筒做的。什么档次的烟房,配什么样的烟具,伙计们是再熟悉不过了。烟客光临,计掌柜自然分得清哪位是贵客,哪个是穷烟鬼。两个伙计跑前跑后,伺候着烟客。烟客一个眼神,伙计就知道需要什么,于是端茶倒水,送上热毛巾甚至吐痰用的纸巾都得准备好。
高档烟房来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一般都是两个人,自然其中有一人一定是做东掏钱的,而另一位定是来吸冤大头的。两人各睡床的一边。伙计堆着笑脸摆好烟具,问“客官要享用几个?”“先来五个。”自然是加量的特号烟泡。然后点着罩灯递上烟管和烟钎,笑脸说:“请客官享用。”随后递上冒着热气的龙井茶。
自然是做东的请客人先吸。客人把加量的烟泡栽在烟管上,烟嘴噙在口里,一只手拿着烟管把,偏着头,将烟锅头上的烟泡搭在火上,另一只手用烟钎在烟泡上扎个眼,烟泡遇火变软,被烧得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吸烟人便憋足劲地吸满一大口烟,憋住气,不让烟从嘴里鼻子里喷出来,再端起一杯浓茶呷上一大口,闭上眼睛,慢慢享受那快味。许久,两个鼻孔徐徐喷出两股浓烟,嘴里长长出一口气,浑身舒坦得像驾着青云上了青天似的, 那浓烈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客主两人吸足了烟,过足了瘾,付了银元,伙计再递上两条热毛巾,说:“请客官擦把脸”,计掌柜出面把客人送出门外,低头哈腰堆着笑脸说:“欢迎再来,请客官慢走。”
对那些烟瘾已渗入七窍和骨髓,嬉皮赖脸磨价的穷烟鬼,计掌柜根本就不正眼瞅他。“你又来了?带钱没有?”穷烟鬼堆着笑脸说:“计爷,我有钱,”顺手把口袋一抖,里边的银元叮当响,计掌柜才会叫伙计收钱取烟。
翟根生又来了,一看就知道烟瘾有多大。此人四十出头,脸色蜡黄,颧骨凸起,两腮无肉,两只眼皮耷拉着,两片嘴唇紫黑,稀疏的胡须罩满了下半部脸。身子虽高,但已蜷缩的驼背了,染满污秽的难闻的衣襟裹着皮包骨头的身子,腰间缠着一条麻绳,一把抓黑帽已经磨破了帽边,破烂的布鞋,露出了几个脚趾头,只有两个转动的眼珠子还能证明他是一个活物。
计掌柜最讨厌他了。看见他就堵在门口说:“去去去,今天没货,要关门了。”
翟根生乞求地说:“计爷,我知道你骗我哩,我三天没过瘾了,身子难受的就像毛毛虫爬,我快不行了,你救救我。”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三块大洋:“我只有这点银元,爷,你就行行好,救我一命。”
计掌柜被软磨硬缠的没办法,就叫伙计给了一个最次等的泡,打发走人。
翟根生的父母亲就他一个儿子,原来家境殷实,供他读书。十七岁就娶了媳妇,生有一儿一女。父亲给他开了一间杂货铺,生意日渐发达,财富积攒多了,翟根生就挥金如土。经人介绍,开始吸食鸦片,从此染上毒瘾,越吸越凶,杂货铺卖光了,家产卖光了,都吸进大烟管了。父母被活活气死,再也没人管教了。便肆无忌惮地吃喝嫖赌毒样样精通。后来没钱吸食大烟便卖女子,又卖了媳妇。儿子虽然长大了,但却死在一次灾祸中,就剩下他翟根生几根带毒瘾的老骨头了。
其实官府是有禁烟令的。紧紧松松,松松紧紧,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每次官府来人查禁,计掌柜都会投其所好,把稽查人员请进专门设的高档暗室里,百般招待,这些人过足了瘾,便扬长而去。禁烟令紧的时候,官府只是抓几个小烟鬼,戴上高高的尖尖帽,游街示众,手里提着铜锣,边走边喊:“我是烟民XXX,我悔过自新,重新做人。”过后卖的照样卖,吸的照样吸。(未完)
End
作者简介:朱彦晖,陕西彬州市人,退休老教师,擅长书画,热爱写作,曾有作品在《豳风》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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