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且涟猗 || 震撼人心的一朵奇葩 ——张琦的散文《心中有了您》读后
清 且 涟 猗
风 流 著
窗 外
震撼人心的一朵奇葩
——张琦的散文《心中有了您》读后
作品是以“我”从参军到探亲归队的三年中的思想、意志、精神方面的变化为线索的。三年前,“我”参了军,参军便上战场。血与火的战斗,足以使“我”忘我,然而却未能使我忘忧。“猫耳洞里,我能忘却筋骨皮肉的煎熬之苦”,但“时髦女”与“摩登郎”的讽刺和嘲笑的话语,却“总是忘不了”。使“我”提出了“祖国,仅仅是军人的?军人,仅仅是战争的?”这样的发问。忘我竟不能忘忧,忧愤而至于感伤。然而,“我”并没有退却,只是“在痛苦中思索,在思索中痛苦。”“我的”灵魂与客观现实发生的这种最初的碰撞,掀起了“我”思想、感情变化轨迹中的第一层波澜。
作者在把握“我”的思想感情的变化上,不蓄意拔高,不尽求高大完美,而是成功地刻画了“我”那无异于普通人的正常的心理状态,人情入理,令人信服。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只赋予人一次。一个面对死神,随时都要准备去死的人,对于“时髦女”和“摩登郎”之类人的讽刺和嘲弄,只是痛苦,只是思索;而面对那“最……”,最崇高的敬意,最美好的情愫,竟没有被打动,反而惆怅,以至于“决定退伍”。这种却之偏附、招之竟去的复杂的思想变化的酿成,又使作品顿生第二次波澜。
作者水到渠成地完成了“我”思想突变的感情铺垫,又回到现实中来。烈士母亲义赠街头的高尚之举,又一次掀起“我”感情的狂涛巨澜。生活中虽时有冷嘲热讽,但更多的是真诚的理解,无私的支持。在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抵御外侮、保国安民的仁人志士灿若繁星,光昭日月。抗战期间,母送子、妻送郎,打日寇、救中华的动人情景,仍历历在目。这种优良的民族传统,又在这位烈士母亲的身上闪光。她将自己的悲痛深埋心底,将对儿子的无尽的、悲怆的绵绵情思,织进了“那厚实的、新布铺就的鞋垫”里,寄托在共和国年轻军人的身上。这位母亲成了“我”心中的偶像,是祖国的象征,是所有参战的年轻军人的母亲的化身。“母亲”的慷慨之举,对我灵魂的撞击所爆发出的火花,重又点燃了“我”的爱国激情,“我”的思想又发生了质的飞跃。那个西方古老神话中的英雄安泰,不也正是靠了大地母亲的力量才屡战屡胜,所向披靡的吗?作品震撼人心的力量,正在于此。
(以上评论写于1990年8月,收入山东文艺出版社《抒情散文精选鉴赏》1990年12月第1版,标题为作者另加)
附:
心中有了您
张 琦
汽车载着我,在黔西高原蜿蜒行驶。
我抬起被重重心事勾弯的头,但见晨光熹微,山岚漫舞,峰峦安详恬静;岩鹰缓缓翱翔,青溪悠悠流淌;远远地,有牧童的身影,在柳波竹浪间;隐约的吆喝声,在幽谷里卷起回声,飘飘逸逸,洒落在田间土坎上。在南疆,也是有这些的。然而,全都不是这般模样!“久违了,故乡。”心在喊。血液在沸腾。脑门上的伤疤阵阵奇痒,我伸手抚扪,蓦然间,浑身一阵寒颤,眼泪流了下来,又酸又涩。
战场上活下来的人,被视为幸存者。但我惶惑:我幸呢还是不幸。呵,我的心,为何这般游移?这般扭曲?
三年前,我参了军。临行时,亲朋好友,都来送别。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噙着泪花,凝望着苍苍的天穹。初春的风,夹些寒意,手一般撩开我的军装,在火热的胸脯上荡抚。那氛围,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慷慨悲壮。因为我们这批兵,去了就要打仗的。
忽然间,随风飘来一团刺鼻的香味,一串刺耳的话语:
“瞧这些最可爱的人,像不像没熟的酸毛桃子。还怪闹热的呢。”一个时髦女的声音。
“闹热倒闹热,只怕是些头脑简单的傻大兵,只知道冲呀杀的。”一个摩登郎的声音。
我怒目而视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意要走近我,有意要冲我说这些“混账”话。我的心,阵阵作痛……
尽管我还是来到南疆,与亲爱的战友浴血奋战在老山前线,但心里总不踏实,甚至惴惴不安。猫耳洞里,我能忘却筋骨皮肉的煎熬之苦,可那刺鼻的香味,那刺耳的话语,总是忘不了。犹如两把钳子,一头一尾钳着我的心。祖国,仅仅是军人的?军人,仅仅是战争的?龙的传人呵,不该是根连根、心连心,打着骨头疼了筋?……
我在痛苦中思索,我在思索中痛苦!
弹片打破了我的头。我“死”去了好几天,终于又活了回来。在医院里,常有慰问团来。一天,我得到一颗雨花石,她晶莹透亮,里面还有缕缕红丝。是四川大学哲学系八三年级的一位女同学赠的。她写道:“谨将我珍藏的一粒雨花石赠给你——当代最可爱的人……”然而,那“最……”不仅没有打动我,反而使我惆怅。
我终于决定退伍。因为我并不傻,我也知道鲜血和生命是宝贵的,我也渴望安宁的生活和幸福的爱情!可是,当我向连长提出申请时,他却不准。说我是战斗骨干,连里要补充一批新兵,要我带一带。我委屈地争辩几句,但在“钢铁连长”面前,有些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我无可奈何,只有依从。但心里却盘算:顶多再干一年。不过还好,连长批准我回家休假,倒可以趁机活动活动,打打“基础”。
回到家,一切都感到鲜活。顾不得休息,就想出去逛逛。看什么?不知道。随便走走吧。大街上,热闹非常。一派蓬勃生机的兴旺景象,直搅得我心潮澎湃:骄傲、自豪、满足、感伤、忧愤……
无意间,看到路旁一位老人的摊上的鞋垫,便要去买一双。这玩意儿,南疆可费呢。
鞋垫厚实,新布铺就,紧针密线,颇合“大兵”的口味。我选一双,欲付钱,竟遭拒绝。
“只要是军人,我都不收的。”她说。声音又深沉又温暖,极象我的母亲。
“我们有纪律。”
“我知道的。谁让这军装惹人疼爱呢。我的儿子也穿军装。他去了三年了,也该探家的,但他不能回了。他……”
呵!我的心一震,束紧了。
“到这儿来买鞋垫的军人,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就是要上战场的。”她说。洒下了热泪。
我望着母亲,母亲也望着我。谁都想说什么,可谁都什么也不说。也许,我过去常在她面前驻足,她却不认识我;而现在她认识了我,我知道,她凭的不是姓氏不是乡音,而凭的是我这身军装!面对高尚的人,面对烈士的母亲,愧疚咬噬着我的心。我的灵魂电击般颤抖。狭隘的荣辱,竟遮住了我的视野,萎缩了我的胸襟,把我变得如此模样?我震惊:我竟然会这样?我简直应该替母亲的儿子去死!我应该在心里,把祖国,把母亲,还有那颗晶莹透亮的雨花石珍藏,永远地。
我决定提前归队。临行前,去向母亲告别。远远地看到她佝偻着身躯,缩坐在小竹凳上,专心地将针钱织进那厚实的、新布铺就的鞋垫。她动作迟缓,手抖动着,每织一针,都显出艰难。车来马往,扬起浓密的尘埃,又纷纷落下,盖在她苍苍的白发上……
车开了。泪水涌出了眼窝,穿过面颊,来到嘴里,不酸也不涩。
作者简介
风流,原名冯昌红,后改为冯伟,男,汉族,山东肥城人,肥城市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工作室主任科员。文史学者、业余作家。1967年4月生于泰山西南、汶水之阳东军寨村。1988年7月毕业于泰安师专中文系并参加工作,1995年7月函授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由乡镇中学语文教师转任乡(镇)党委宣传干事、党委秘书、党政办公室主任,后调市优化办(纠风办),再调市政协。曾任肥城市左丘明文化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系中国先秦史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华诗词学会、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泰安市政协文史委特邀研究员,泰安市重点社科课题负责人,肥城地方志特约研究员。个人业绩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肥城年鉴(2018)》《边院文化》和新编《边院镇志》以及肥城市情网等,在新浪网建有个人博客(风流的博客)。斋名泰山西麓一鹤轩。
文学创作以散文为主,兼及诗词,作品散见于《时代文学》《山东文学》《散文百家》《青年文学》《泰安日报》《泰山学院报》等,入多部文选。出版散文集《清且涟猗》《甲午书简》。2017年1月,《甲午书简》荣获泰安市人民政府最高文艺奖“第三届泰安市文学艺术奖”三等奖。
主要学术研究方向:左丘明文化和肥城历史文化。主编、合编(副主编)、参编和策划文学、历史、文化、教育、党建、史志等各类图书20多部(正式出版11部,将出2部);创办左丘明研究唯一专门杂志《左丘明文化》(省内部刊号),主编(执行)8期;在省级和泰安市级报刊发表学术论文多篇、消息与通讯百余篇。多次荣获省市以上文学奖、新闻奖、社科奖。2016年4月家庭荣获第二届全国“书香之家”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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