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诗社||杜宇一声况继林●诌话一则

雷社诗人：况继林

诌话一则

况继林

鸿雁一年两季在南北之间作迁徙，什么时候南北两地的居住适宜就举家搬迁，有人愛嘴上挂潇洒的字样作炫耀，相比于鸿雁見绌太多，雁们拿定主意走，很简单，邀约上几个家庭，乘着季风，展翅便起，负青天，踏祥云，高歌而去。人則要筹路费，商量细节，规划步骤，讨论出行的工具。近要随身箱包，远的更加麻烦，各式衣服，几多器物，防意外的各种备配，人尚未出门，先已累个够呛。现在出行要身份证，换过去得到相干衙门申请引纸，否则，行是車船不接待，宿是客舍尽摆手。今人走到哪，妻室在即是家，離开妻室家小叫外出，反之叫回来。此点上人都约定俗成少有异议，从无人拿这条去问鸿雁们是怎样理解家的。

鸟类学家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恕我寡闻，无由与見。只有时想，牠们南北迁徙总家小结隊，固定的时间，到时便举家翩然走了，何以人们要给这行为下个定性，飞到南边叫来，飞到北边叫归，一个来字，归字，不细想没啥，倘要深究问题还多，凭什么说在南边越冬是作客，在北方避暑是回家？唯一上档的理由北边是其出生地。今人在何地出生便取得何处籍，抑或是借鉴于此。

出生在北地，怕热，北地冬天又太冷，将狼也冻得嗷嗷叫。大雁乖巧，冷吗，咱找上佳之地过冬，呼拉拉向南方飞，飞到大庾岭，飞到衡阳的回雁峰歇息了。宋之问有句：“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杨慎之妻才女黄娥有句：“雁飞不曾度衡阳"。此二人的诗句明里暗里都有这层意思是：牠们南飛是暂时性质，北飞是回。大历诗人李益也有句：“雁归天北畔"。此三人皆诗人而非物理学家但口气却高度地一致，认为大雁朝北边飞是回。三人诗写的好自然是读书很多的人，故其观点应该是古人们的共识，非是信口杜撰。

宋之问的诗题就很有意思，“题大庾岭北驿"，在大庾岭的北边尚未过岭，雁便停下棲息于山麓，不再翻山逾岭继续南去，再南去已超出中原范畴，蛮荒烟瘴地，雅不宜居住。只宋之问此时身系流人，必须前去，其内心酸苦，何待其言。羡慕有选择权的鸿雁，去留随心，知机规避。戴罪之身的宋之问无权选择，只能前往。语言上也有收敛，满腹牢骚，以至于睹物有所思诉之于诗，成了宋之问的不二法门，借此抒郁矣。黄娥换了角度，其丈夫发配在永昌，起手咏叹是“雁飞不曾度衡阳，锦字何由寄永昌"，湖南是南，较之雲南湖南距中原近得多，距天家近，心上稍可平息些，云南比湖南距天家更远，才女一颗破碎的心仿佛呯呯地在眼前跳。雁也不去之处，要捎信都不信。古小说中沙门岛是死地，蔡京比责济南府尹，放话是不完成任务就乖乖到沙门岛，府尹威胁他的属下三都缉捕使臣何涛的狠话是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去处，其意思很明，比沙门岛更加可怕的地方是大雁都怕去之处，永昌是大雁不去之处，黄娥替丈夫的担心有多深多重自不待其细说，全由读的人来参详，相思之苦不写而写。《文心雕龙》云：“是以文之英蕤，有秀有隐，隐也者，文外之重旨也"。才女深获其窍，并用若行云流水，轻松无比，仿佛在讲隔壁老王家里的事，有阅历的知道，无比谈定之前有多少的以泪洗面，茶饭无味，人瘦如菊。淡定是表现，心中波澜起伏，千状万绪，岂是七律一首所能书明的，归总一筆，细说不清，愈说愈乱。

大历十才子之一的李益有别二位的是未说南边雁如何，说北方。于雁而言是回家，于诗人却是背井离乡，此非彼也。在雁的家乡诗人不折不扣游子也。任你如何地努力也難融进本地的乡情中，天造地设的乡情使人无奈，由你主观上使劲，要仗个人力量改变现状多属黄粱。主观上是好的，客观收效甚微，结局是猪八戒照镜子，内外不好看。自幼在中原养成的文化品位在雁的家乡被排挤应该是天经地义，除非是外力强大并且时日甚久，否则只有铩羽落单，换来莫明幽怨。兼以独在他方缺可以倾述人，满腹辛酸向谁诉。春归海西头，自东面来的阳气到了这里后继续向西，都很远直到大秦更西边的海西头，季节轮转，春过已久，眨眼秋光又到，届时雁们都将南飞，诗人却留下，雁飞走后荒凉全让诗人独力承担，诗人有何能，担负得了吗，诗人只有唏嘘。

同样是雁，一南一北，都教人起乡愁。真应了王羲之的話：雖世殊事异，其致一也。

北方固不是我的家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

鲁迅《在酒楼上》。

【作者简介】

作者，車伕Lk，实名况继林。四川绵阳市人（籍贯，重庆）。笔名就是对过职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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