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往事】杨盛荣作品|我的篮球缘
从读小学起,我就钟爱篮球,与它结下不解之缘。一九五三年进入绥宁二中,更加酷爱它。
绥宁二中有个厉害的体育老师,他叫姚定位,正牌的体育教师,科班出身,北京体院毕业,一米八九高的大块头,象座铁塔,雄威魁梧,参加过华东地区的球赛,是我们同学崇拜的偶像,在他的熏陶下,我成了一个篮球运动员。
那时候,学校的体育活动,主要是打篮球。武阳的机关单位:供销社、银行、税务和农科所的干部,每到星期六就来二中打篮球比赛。
姚老师带领我们两个班里抽出来的尖子与之抗衡,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不服输再来,又打得流水落花,孔夫子搬家——尽是输(书)。
男女同学组成啦啦队呐喊助威,"加油"鼓劲的喊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爱上这个该死的篮球可不是件好事,像吸鸦片烟上了瘾,听到球响手就痒,看到篮球心就加速,欲罢不能,耽搁了好多宝贵的学习时间。为此,我痛下决心,发誓不打球,一心读书。
幸亏决心下得早,下得及时,把耽搁的时光抢了点回来。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考上了原省立九中,现在的溆浦一中。
考上高中后,我再痛下狠心和决心,人说玩物丧志,我没有丧志,还立下鸿鹄之志:不打篮球,一心学习,考上大学。为此,我用麻绳掏了两个手指。
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最讲认真。我认真了,掏手指起了作用,不去玩球,哪怕手再痒心再跳,坚如磐石,硬是忍住。
一个人只要有决心,有信心,能坚持,就没有办不成的事。高中三年,不算长亦不算短,我硬是没摸过篮球,直到毕业参加高考后才去摸篮球。同学发现我篮球打得相当好,深藏不露,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惊得口呆目瞪。
感谢上帝,手指掏得好,不去打篮球,考上了大学。考上大学后松了口气,重操旧业,打起球来,很快成了系篮球队员。可惜球艺不精,进不了学院代表队。
弹指一挥间,四年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工作,不教书改行搞商业,又成了县篮球队员。不是吹牛,从一九六三年到一九七七年,足足打了十四年县篮球代表队,穿着四号球衣,金戈铁马,气吞万里,驰骋在绥宁球场上。
县队当时的最佳战绩:邵阳地区九县十三区排名第四,成为湘西南的球霸。有这样的战绩,与下列这些球友分不开。
黄民虎,县体委干部,人称黄老虎,一米七八的个子,打左前锋,手长脚长,手脚麻利,尤其是在篮下补篮,人家尚未起跳,他已补篮进框了。正如打排球,你还未来得及起跳,人家一个"短平快"扣死你了。
阮南满,大家喊他满伢子,身高近一米八,武汉体院毕业,分在绥宁一中教体育。他打的是右前锋,中距离投篮,命中率百分之百。犹如武侠小说家古龙小说里的小李飞刀,弹无虚发。对手只要见他一出手,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刘天文,一米八多,一百七八十斤,解放战争扛过枪,抗美援朝跨过江,转业在县贸易公司。他打中锋,往篮下一站,就象巍峨冻坡界的一座山,伸手一放篮球哐就入框,你只有眼瞪瞪看把戏,无可奈何花落处。
宋飞,邵阳地区专员公署宋副专员的儿子,下放绥宁招工在县造纸厂,打组织后卫,左右运球过人,过人后分球给前锋,喂的球恰到好处,球在他手上就象磁铁吸着。
欧阳志,县老砖瓦厂工人后调造纸厂,打中锋,个子不高,弹跳力惊人,就像美国NBA职业球员,双手扣篮,勇不可挡。他一餐吃四两米一钵的蒸饭四钵,一身使不完的力。
我与上述人员相比,各有千秋,一米七四的身高,弹跳力好,双手吊着三米零五高的篮球圈打秋千。制空能力强,有人说我在空中停留五秒钟,这是夸大其词。有人说我是回力牌,高空作业,铁板后卫,这也是奉承话。
总之,各有所长,这样的球队打起球来,配合默契,得心应手,无往不胜,令对手麻脑壳。
驻绥的七七五四部队篮球打得相当不错,不知怎的,总是败在我队手下。为此,他们耿耿于怀,搬来了救兵——一二五师部代表队,报一箭之仇。
这场球赛,轰动了整个长铺山城,巫水河为之沸腾。以县革委主任郭连福为首的领导特别重视,召集我们球队开会,领导强调说:这场球只能输不许赢,人家是师级单位,我们是团级单位。但输也不能输得太多,输个五到八分吧。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这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在县灯光球场比赛,就是现在的绿洲广场。当时这里是个三百米煤渣跑道的田径场,左边是县招待所,右边是个戏台,供开万人大会或公审大会之用,前面是电影院,后面才是灯光球场。
球场四周是高高的看台,按层次装了木板条,可容几千人。球场地面的过道上摆了几十张藤椅,供一二五师部师长和政委,七七五四部队团长和政委,县里的头头脑脑们坐。
观众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比北京赶庙会还热闹。这也不奇怪,当时没什么文化娱乐活动,没有电视,电影也只有样板戏:《沙家浜》、《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红色娘子军》……天天看现戏如日日吃现菜,没有味口。
没有座位,只见邮电局的同志得天独厚,他们腰系皮带、脚踩架电线用得扎脚马,爬在高高的电杆上,俯瞰球场,悠哉悠哉,被挤得出油的观众时不时仰望他们,投去羡慕的一瞥。
一场球打下来,我队输了六分,输得漂亮,符合领导的要求,非常满意。双方的高超球艺,大饱了观众的眼福,观众满意,皆大欢喜。若干年后,还有人谈论起当年这场精彩的赛事,津津乐道,赞不绝口。大家都欢喜,只有我们球员活该倒霉,身疲力竭,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肚子饿了,自己掏腰包填肚子。体委穷得打寡屁,小气得泻痢,想来真有气!以后不替你打球了。
还有一场终生难忘,时间过去了三四十年,在脑海里萦绕着,抹不去。
那是一九七六年,我们县队赶赴邵东县,跟邵东县冠军队——牛马司灴矿打了一场球。
牛马司灴矿球队水平很高,尤其是他们队里有一个一米九六高的大个子,在球场右角跳起投篮,弹无虚发,投一个进一个,我们无可奈何。
场外指导叫暂停,重新布署战略战术,安排我去监大个,我不负众望,当他跳起投篮时,我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伸手"啪"的一声将球拍出界外。
这时两个裁判同时哨子一吹"嘟"!一个喊好球,盖帽球;一个喊打手犯规,罚球两次;全场一片大哗。
两个裁判意见不一,停下研究,询问临近观众,观众不偏不倚、异口同声说没有打手,又问投篮手,大家以为会说打手,谁知他不因被人盖了帽而失了面子丢了丑,大声道:"没有打手!"多么纯真的邵东观众,多么高尚的品德、多么纯朴的球风!我颇受感动,球的输赢没有意义了。
比赛延缓了,足足停了五分钟,最后裁判宣布:"好球,盖帽球!"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这掌声不是为我,而是为他的高尚品格。
这时,我越打越顺,真出了鬼啦!过了中线,连投五个进了五个,超远距离,有如神助。观众没一千有八百,个个目瞪口呆。
这场球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也给邵东观众带去了无限的享受。翌年,我赴邵东出差,在大街上行走,背后听到窃窃私语:"是他!"拉着我问:"同志,你是绥宁四号吧!又来打球了?"我忙解释不是来打球,邵东的黄花菜驰名省内外,我是来调黄花菜的。
(本期黑白图片为绥宁县城旧景)
作者简介:杨盛荣,苗族,年过八旬,绥宁县武阳镇人,湖南绥宁县第一中学退休教师。著有民间文学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