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平作品《划痕》（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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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苏里江.绿色风》《知青文学专号》杂志选稿基地

划    痕

文/李亚平

     孩提时代是在我的出生地度过的，那是四川北部的一个小县城，依山傍水，沟壑纵横，丘陵起伏，嘉陵江纵贯县城。在冬季，水位下降，江水清澈见底，河岸很多的候鸟和怪异的彩石，而在夏天，江水上涨，水流湍急，水浑而黄，常常在暗礁处形成一个个的大漩涡。

我就是在这浑水里无知无畏地稀里糊涂地学会了游泳，最深的记忆是小学二三年级时就能横渡嘉陵江了。每到五、六月份，学校还未放假，天气就非常炎热了。三五几个男同学，常常旷课去江里游泳，最初是在靠岸的沙滩上，水能淹过膝盖，自己埋下去乱蹬乱蹦地胡乱折腾，浑浊的江水时常呛进口里，满嘴的泥沙或带点腥味。慢慢地胆儿变大了，敢向齐腰深的江里狗刨水式地游上几下了。有一次，由于不懂流体力学，刚游几米，就被流水冲向远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地向岸边游去，可是，江水太激，离岸越来越远了，心想水鬼缠上我了，吓得直哭，这时，一个大娃儿游过来，把我拽上了岸，这个就是后来我跟随的大哥三娃子。后来，母亲知道了那次的惊险，又获悉我经常逃课去江里游泳，就收拾了我几次，但过几天我就忘了，又吆五喝六的去了，一天吃晚饭，刚刚端上碗，只感觉小腿被轻轻划了几下，然后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砍脑壳的，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听话，还去江里游泳，不想活了？昨天还淹死了一个细娃，再去游泳打断你的腿！母亲边骂边说，你看，这就是证据，我朝小腿看去，一道道浅白色的划痕清晰可见。后来，大姐告诉我，夏天的江水浑浊，游完泳后会有细泥沙覆盖在皮肤上，用手一划就会留下浅白色的痕迹。

   后来，一天天长大了，母亲不再管我游泳了。

一次放暑假，随母亲回老家看外婆。我们坐上了拖驳船，沿江逆流而上，第一次游览嘉陵江沿岸的风景，有随风摇曳的芦苇，有整齐划一的甘蔗林，还有西瓜藤蔓，花生，黄瓜也快成熟了。船向上行驶，非常缓慢，前面的拖驳船像老爷车一样，不紧不慢地行驶，一声汽笛长鸣，我们超过一艘纤夫的拖船，岸上纤夫有的壮硕，有的瘦削，有年轻的，也有上了一点年纪的，共同的特点就是赤裸着身体，一个小裤衩就遮挡了乾坤，皮肤油黑，在太阳光照射下熠熠发光，口里还念叨着号子，嘿哟，嘿哟，使点劲哟，往前拉哟，翻过丫口，幺妹等哟。我看着好玩，情不自禁地跟着嚎起来了，母亲瞪我一眼，呐呐地说：“没出息！”

船行驶在一个浅滩上，很慢，母亲坐在船尾拴船的木桩上，两眼望着岸边的风景，焦虑的情绪一直写在脸上。突然，我们后面的驳船触礁了，船尾的桨舵横扫过来，舵杆砸在木桩上，我和一个船工被扫下船，此时只听母亲一声惨叫，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被舵杆切割下来，血流如注，另外的船工用他擦汗的有些汗臭味和不知本色是什么颜色的毛巾把母亲的手指包好。我和船工游上船来，我吓得不知所措，看着母亲的痛苦状，感受人生第一次钻心的疼痛，我的心在滴血，恨不得切掉手指的是我，因为母亲受的苦难太多了，甚至超出了女人的承受能力。

母亲是有远大理想追求进步的新女性。时年十五岁女子中学毕业就背叛了家庭，跟着共产党闹革命，土地改革时当过工作组组长，大炼钢铁时也住过矿里的工作组。就是写了无数次入党申请书，一直被考验在党的大门外，原因只一个，家庭出身不好，有海外关系。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贴着标语，母亲的名字上画着红色的X，前面是打倒牛鬼蛇神的字样，白天游街，晚上批斗，回家后就嘤嘤哭泣，戴的高帽子比我还高一点，由于年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怎么了，难道生活本应该如此？

    后来进入高中，正值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也出了白卷英雄，老师无心教学，学生也不学习，否则，学而优则仕的帽子就扣上了。大哥三娃子经常叫我出去玩，打扑克，吸烟，喝酒。大哥是老三届的，很有学识，经常讲故事给我们听，基督山恩仇记，一只绣花鞋，讲得绘声绘色，抑扬顿挫，时而声音低沉，时而声音高亢。还经常哼几声知青之歌。崇拜大哥是因为我们知识匮乏，除了能背诵几条语录，什么也不会。

在学校，因为我有社会经历和知青情节，倍受同学尊重，我也给他们讲故事，由于越来越多的同学包括低年级的也来听故事，我也会故弄玄虚地添加一些故事情节，同学的耳朵都是竖起的，有从家里偷父亲的烟和茶孝敬我的，也有给什么票类的。最后学校知道了我讲故事的事，说是宣传封资修，毒害青少年，要开除我，报请县文教局，上面建议批评教育，在全校大会上做深刻的检讨。这是我第一次以反面教材的方式登上千人大会的讲台，深刻检讨自己的罪孽，可谓声泪俱下，痛彻心扉。

几年后，母亲平了反，我也考上了大学，在我拿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大哥被五花大绑地押在卡车上游街，因为看电影争座位，和县中队的武警打架，把一个武警的军帽扯到地上，以聚众斗殴，侮辱国徽的罪名判刑五年零三个月。五年后我大学毕业了，大哥也被减刑半年出狱了，后来一直未曾见过面，听说他做了点小买卖，娶了老婆，在一次事故中不幸身亡了。

几十年光阴荏苒，游泳留下的痕迹没有了，可是艰难岁月里的磨难还历历在目，那痕迹不用划，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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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档案】

     李亚平，1984年毕业于重庆医科大学，喜欢小说诗词，网名丫哥，有拙品散见于媒体，在文学的海洋中徜徉，与同道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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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委名单

         主编： 叶桂秀 （湖北作家，已出版专辑《爱成桃花》1部。）

         副主编：  百姓瞭望（贵州作家，已出版专辑《低吟浅唱》一部。）

         编委：邛州冷客 （四川作家，邛崃市作协副主席。）

                    蒲显建   一剑屠龙  李国七（马来西亚）  真真

                    乔力一   谭小芳（香港） 段载芳  哲夫    牛高山 

                    （9位驻站作家） 

 金牌主播名单

        雪峰（团长） 岁岁平安   陆小青  李簪

          素兰  一弓   芝兰于室   秋子  叶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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