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是沧浪子，悠悠一钓船
我在林中最后一次散步到来了。黎明
我必须回到那设有陷阱的田野，
回到那顺从的大地。
树林整个冬天都将伸着。
——勃莱 (美国)
莫是沧浪子，悠悠一钓船
▷菩提之恶花
1
《全唐诗》中收录了陆羽的一首诗，因为诗歌里写到六个“羡”字，故后人改原题《歌》为《六羡歌》。陆羽写了这首诗怀念智积禅师，智积禅师俗家姓陆，所以其收养的弃婴陆羽就随了他的俗家姓，当时老和尚去世，陆羽并不在身边，听闻悲恸至极，这首诗既是怀念，也算是对禅师早年督促陆羽学佛诵经的回答，其实，那些劳什子的形式并不重要，心中向善即可。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诗经·周南·卷耳》云，“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怀人是永恒的情感，世间的事情不如意十之八九，怀念的情愫在如今都是那么奢侈，能说出来的文字的简单被物质取代，远远不若遥远千年之前穿透的一句，我想你了。
天宝十五年，安史之乱。陆羽离开《六羡歌》里的竟陵，泛舟东下，这次略略与淮水周遭的茶事有关，《茶经》里的“庐州六安(茶)”可能是早期的记载了。上元初，陆羽隐居湖州东苕溪，粗布短衣，腰系围裙，藤编草鞋，闭门著书，结草庐于山中，在山洼深处采茶，收集泉水，与名僧高士共饮寂寞良宵。
钱钟书的《围城》里的男主方鸿渐徘徊在苏文纨、唐晓芙、孙柔嘉三个女人之间，唐晓芙的形象是钱大师的钟爱亦是方鸿渐的钟爱，所以杨绛先生说钱先生不愿把她嫁给方鸿渐。不说一切男人都喜欢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浪费时间，这次为了小文才恍然钱先生关于方鸿渐名字掉的书袋。
这便是陆羽姓名比较掉书袋的说法，当然钱先生《围城》男主“鸿渐”也源于此。唐开元二十三年，陆羽三岁，被竟陵龙盖寺住持僧智积禅师在当地西湖之滨拾得。积公以《易》占得《渐》卦“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于是取名“陆羽”，以“鸿渐”为字。
唐诗《寻陆鸿渐不遇》就是妙喜寺主持去拜访“缁素忘年交”陆羽之作，可惜“茶圣”不在，于是皎然大师信手用诗文把一路所观所感挥洒出来。满山坡的雏菊沿着篱笆墙蔓延含苞待放，幽静的野路掩映在桑麻丛中，只是此时主人不在，或许要踏着夕阳才能归来。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
2
《八至》是唐代女诗人李冶的六言诗。此诗首字“至”字在诗中反复出现八次，故题名“八至”。李冶此人有点复杂，这诗语言淡致，平中见奇绝，和诗僧王梵志的《城外土馒头》一样平白如话，意义深渺，“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不过这《八至》却是女诗人成为道士后与陆羽的忘年交皎然情感纠葛，世事悟透之作。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李冶十一岁时，被送入剡中玉真观中作女道士，改名李季兰；和薛涛一样，李季兰也有个蔷薇诗谶的故事。说是李才女六岁的时候，写下一首咏蔷薇的诗，其中有两句，“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唉，估计有点牵强附会，李冶她家老爷子即刻预言女儿的未来多桀，“恐为失行妇人”，于是往道观一送，指望借助清灯黄卷收收性子。
皎然本是著名的王谢子弟，李冶曾拜陆羽为师，学习茶艺。这三人的交集还是蛮多的，似乎与女诗人李冶放诞不羁的性格有关，那时诗人名流喝酒浮一大白，作诗唱酬，再寻常不过了。
《唐才子传》言李季兰“美姿容、神情萧散、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等等，皎然与之意甚相得，曾有《答李季兰》诗云，“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不知道女道人戏虐之间用的什么词语，竟使和尚忘记了修禅。
陆羽《茶经》成书的时间大概在建中元年，能写出《六羡歌》的陆羽其实不定仅仅于品茗会友，彼时，久病的李冶已从观中迁燕子湖畔调养。陆羽扁舟雾中穿行至湖上探望，李冶的《湖上卧病喜陆鸿渐至》大概就是人老珠黄的女道士无奈的感慨吧，世间世情，女道士的《八至》里看的还不透吗？人生疏忽，东西而已。
昔去繁霜月，今来苦雾时。
相逢仍卧病，欲语泪先垂。
强劝陶家酒，还吟谢客诗。
偶然成一醉，此外更何之。
【中国画：朱偁（清代）】
- The End -
【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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