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智慧“小干货”(四七)“无適也,无莫也,义之与比”闪耀着孔子实践上的光辉(3)
(感谢“大余朗读者”兰泽)
孔子处世方法(三):“无適也,无莫也,义之与比”闪耀着孔子实践上的光辉
(一)
“义之于比”这一大原则,孔子在教育方面,运用得特别自如。
孔子主张“三思而后行”,这句话很有道理,到现在也焕发着光辉;但这句话也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论语·先进》,子路问:“想到一件事情就应马上去做吗?孔子说:“有老父老母妻子儿女在,怎么能想做就去做呢?”
冉有问同样的问题,孔子却说:“想到了就应马上去做!”
公西华对孔子的两个回答颇为迷惑,问原因,孔子淡淡的说:“冉有这个人平时做事退缩,所以我这么说,目的是推他一把,让他遇事能放下包袱;子路这个人敢作敢为但遇事不够谨慎,我这样回答他,目的是让他遇事能退一步想。”
这一则是孔子因材施教的典范,也是孔子灵活运用理论的典范,更说明“三思而后行”这一原则也应因人而异而非放之四海而皆准。
一切都必须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做出的选择才能够正确,不能死守一句话,死守一个字而不放。
而现在的教育,常常是一边倒。
赏识教育是对所有学生都进行赏识,不分对象;
不能体罚学生,不能变相体罚学生,是针对一切学生来说的,不会考虑学生个人的差异;
暑期学生游泳溺水身亡屡有发生,便有禁止下河游泳的禁令,根本不曾想预防溺水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会游泳。
当一切事情都一刀切的时候,当什么东西都要求整齐划一的时候,就是消灭个体差异的时候,就是违背教育规律的时候,就是违背“义之与比”的时候。
作为现代人的我们,应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二)
孔子很强调“信”,他曾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又说“民无信不立”,可他并不是片面地、无条件地推崇“信”。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周游列国,经过卫国的蒲城,正赶上卫大夫公叔文子的儿子公叔戍占据蒲城,准备叛乱。于是蒲人扣留了孔子。弟子公良孺有勇力,说:“宁可跟蒲人拼命!”他斗得非常厉害,蒲人害怕了,对孔子说:“只要你们保证不去卫国都城,就可以放了你们。”两方面各自发誓。可孔子摆脱了蒲人之后,就径直驱车向卫国都城行进。子贡问:“我们可以背叛盟誓吗?”孔子回答:“我们是被迫立下盟誓,神是不会听的。”
子贡显然比孔子低一层,犯了教条主义错误,片面的理解“信”,以为“信”必守;
孔子则不仅知道“信”的重要性,他还知道“信”建立的前提必须自觉自愿而非强迫,不是自觉自愿的誓,是不必守的。
这就是“义之于比”,这就是孔子思想实践上的光辉。
(三)
除被迫的誓言不必守之外,自愿自觉的誓言也不能死守,而必须根据世事的变化灵活处理。
《庄子·盗跖》载:“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这就是尾生抱柱的故事,后世用这个故事比喻坚守信约,忠诚不渝。
《史记·苏秦传》以“孝如曾参,廉如伯夷,信如尾生”来赞誉他。
嵇康《琴赋》说:“比干以之忠,尾生以之信。”
李白《长干行》:“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但只要细心想想,相约时所设定的情境是没有涨水,而实际情况是水涨了。
面对变化了的情况还死守着之前的约定,这不是不知变通么。
如果孔子对这事进行评论,他一定认为尾生的做法是不正确的。
然而尾生的这一做法却得到那么多的赞美与肯定,这除说明我们这个民族对诚信的渴望外,更能表现我们这个民族在诚信问题上极易犯教条主义。
文章学问可以让人明智,但文章学问也可以成为愚民的工具!
犯教条主义的人,就是不知变通的人,就是不知“义之与比”的人!
(四)
于丹教授在《〈论语〉心得》中讲了一个故事:
小和尚随老和尚下山化缘,过河时,老和尚把一个想过河又不敢过河的姑娘背了过去。这事让小和尚目瞪口呆——因为佛家有不近女色的戒律,小和尚想问又不好问。行了二十里路,终于忍不住了,就问师傅为什么背。师傅淡淡地说:“我把姑娘背过了河就放下了,而你却背了二十里路还没放下。”
佛家有“不近女色”这一戒律,就如儒家有“男女授受不亲”教导一样,但这原则不是一成不变的,必须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
就如老和尚一样,他还会不知戒律?但他知道戒律与姑娘需要帮助相比,孰轻孰重!他选择重要的事去做。
这又如《孟子·离娄》所言:“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所谓“权”,它的本义是秤砣;秤砣在秤杆上可前后移动,但往前还是往后,移动多少,要根据秆盘里东西的质量来定。
我们做事也一样,得根据实际情况去操作,实际情况就是秤盘里东西的质量。我们常说权衡、权宜,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因而,“男女授受不亲”是常态下应守的“礼”仪规则,“嫂溺援之以手”是情况变化之后的“权”宜之策。
“礼”与人的性命相比、与恻隐之心的“仁”相比,明显“仁”要重于“礼”,所以,“舍”礼而取“仁”者也。
这其实也是孔子所提倡的在实践上的“义之于比”。
儒学在汉以后逐步成为了官方学说,但儒士所吸收的大多是儒家的思想,没有接受儒家对思想运用的方法,没有学习孔子在实践上的运用法则,致使儒学逐步走向反人性;
作为现代人的我们,在学习《论语》时,是不是应把这种实践论放突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