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蕉:我从这五个方面看书法的好坏

有成就的书家,也往往有他们的缺点习气。例如何绍基晚年的“丁头鼠尾”,及赵之谦失之于巧,吴昌硕有时见黑气,齐白石每见霸气等等。如此说来,欣赏似乎没有标准?不,还是有标准的。如果说欣赏没有标准,那么今天我们如何谈欣赏?欣赏可以谈,欣赏有原则。是什么原则?欣赏从实践中来。上面说过,欣赏要有实践水平,前人的实践经验总结出了理论,我们可以把它们归纳成几项原则。1、看部分与整体欣赏既要看部分,又要看整体。一点一画,组织起来成为一个字,就是一个整体。古人把写楷书的经验归纳起来提出“永字八法”,它本身是讲点画的,但要注意整体,不能呆板,要注意使转,要联贯起来,注意笔与笔之间意思相互呼应,顾到整体。我们要从点画看到整体,把部分美与整体美配合起来看。孙过庭(书谱》讲:“至若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为体互乖。违而不犯,和而不同。”他讲点画,又讲“分布”,既要从有笔墨地方看,又要从无笔墨地方看;既要看实的地方,又要看虚的地方,既要看密的地方;又要看疏的地方,正如刻印章,既要看红处,又要看白处。我们如果拿“永字八法”来一笔一笔分散看,只看点画,就太机械了。(书谱》又讲:“一点成一画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我们要把部分美与整体美配合起来看。至于行书草书,更不是从立个字看。这一个字与那一个字,这一行与那一行,以至整幅,要看它笔力、气势、疏密、张弛、均衡、向背配合得如何。“一点成一画之规”,正是说,从一点、一个字写起,写完了整幅,最后整幅又应成为一个字一般。写一幅字这样写,看一幅字也这样看。部分整体统一。2、看用笔小孩子写的字,一点一画,结构差一点,倘使笔下有力,有天趣,有稚趣;老年有学问的人,不讲写字,而下笔有力,或如金石家篆刻家写起字来,往往有拙趣。楷书容易僵化,行草容易油滑。容易僵化,所以要求端正而又一飞动;容易油滑,所以要求流走而又沉着。字大,写起来容易散漫,所以要求紧密;字小,写来容易拘束,所以要求宽绰。总在各种矛盾中求统一。圆笔力在内,方笔力量扩展到外。方笔用顿的笔意,隶笔多顿;圆笔用转的笔意,篆笔多转。顿的笔意不用圆,就见呆板;转的笔意不用顿,又太泛泛,也要矛盾统一。书法用笔,在迹象上比较见得有方有圆,事实上总是亦方亦圆,方圆并用。前人说:“右军作真若草”。若“草”,就是说笔意流动;又说:“作草若真”,若“真”,就是说快而不滑。《书谱》说:“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性情;草以点画为性情,使转为形质”,意思是说,真书的点画不联系,最易见得板滞,应该以流走书之,仍用使转,不过不显然露迹,所以说是性情。这样,形质虽凝重,而情性则流走;草书笔画联系,自然应该运用使转,但使转每易浮滑,应该以从凝重出之,所以形质虽流走,而情性则凝重。这些也是矛盾的统一。奇正配合。正不呆板,奇不太野,要配合起来;生熟也配合,生要不僵,熟要不疲。碑与帖,不拘泥。3、看用墨不光讲字形用笔,还要看运墨。(书谱》说:“带燥方润,将浓遂枯”。用墨不使单调,也是矛盾统一。古时用墨,一般讲,用浓的多。宋代苏东坡用墨“须湛湛如小儿眼乃佳”,可见是用得较浓的。明代用墨有发展,董其昌善用淡墨。画家用画笔在画幅上写诗文题跋,蘸着浓就浓点,蘸着淡就淡些,干就干些,写来有奇趣。善用墨,墨淡而不渗化,笔干而能够写下去。4、看雅和俗我们现在如何概括地来说明书法上的雅和俗?“雅”者,能辩证地学古人,部分整体统一,刚柔配合,醇中有肆,合乎雅正,富有时代精神,能突破前人;“俗”者,没有思想,没有生活,也很难说有技法,“五官端正”,没有精神,东施效颦,装腔作势,不能统一。5、看实践(单从一幅作品看会比较狭隘)欣赏也要实践。如第一次不能够欣赏,慢慢看得多了,可以看出流派,看到运笔笔法,更进一步,在不同中见同,同中见不同。玩迹探情,循由察变,能够从表面看到骨子里去。书法这件东西,原是感性的、具体的,可见的形象,引导欣赏者自己透过表面得出一定的结论。当然,偏于主观的欣赏,也必然会得出不相同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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