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红，你当上校长没有？

王雪红，你当上校长没有

文/依依

王雪红是我大学的舍友，她来自新疆，和我一样学中文，但不在一个班。这是一个细眉细眼的姑娘，脸雪白雪白，真该叫她雪白才是。

雪红嘴唇薄薄的，特别爱笑。她经常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笑，笑的时候发出切切的音节。

你笑什么呢，雪红？

没笑什么呀。

在宿舍里面她和我关系最好。我俩经常腻在一起，聊天，上街，看电影。

有一次碰上了我们班一个男生，鸡窝头，写滚烫的诗歌。

这个姓孙的诗人很快坠入情网。

我们宿舍每个人都得到了一本他的诗集，薄薄的十几页，油印的，很粗糙。

孙诗人其实高看了雪红的舍友。

我们宿舍七个人，是个混合宿舍。学中文的仨，其余四个分属不同的专业——政教、英语、物理、化学。也就是说，我们宿舍有多半人不太懂孙诗人的诗。

但是，有一句大家还是读懂了，不对，是被这一句刺伤了：“让这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围着我转吧，上帝！”

你是谁呀，全世界的女人都围着你转？看把你拽的！舍友们一边嘲笑他，一边讨论他跟雪红的未来。

孙诗人虽说内心激情澎湃，雄心万丈，可是他的皮鞋不争气。每次来我们宿舍，他皮鞋上的土能扫一簸箕。

雪红呢，清清爽爽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跟他相处呢？

果然，没过多久，孙诗人就不来我们宿舍了，他俩的关系随即无疾而终。

王

雪红是很娇媚的，她的胃疼也带着要命的娇媚劲儿。她经常捂着胃皱着眉，从衣服口袋里掏小零食吃。

咯噔、咯噔，咬在嘴里，听上去蛮爽的样子。我问她，你在吃什么？她扬起头，眯着眼问，想知道吗？我说，当然了。她就掏出来给我看。一撮碎木屑似的，看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啥玩意。

生姜，认出了吗？

是有点像。你吃这玩意干啥？

她告诉我，这是她妈炒的生姜粒，让她随身带着当零食吃。她胃一直不好，这东西暖胃。

王雪红呀王雪红，我说，你吃了那么多炒生姜粒，胃也没见好，人还那么瘦，为啥呀？

问完这句话我就知道自己犯傻了。王雪红每天都不好好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大家都知道。

这个傻孩子，把伙食费的一小半送给了书店。

毕业前夕，她兴奋地告诉我：新华书店的《辞海》，45块钱，听说再版后价钱要翻番，我一定要把它抱回来。

这家伙，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过了几天，她果然把那个缩印本《辞海》抱回来了。

45块钱，两个月的生活费呢。我说，丫头，你真不要命了！她嘿嘿嘿笑，感觉自己捡了莫大的便宜。

王雪红胃疼起来的时候，颇有西子捧心之美。她要是不疼的时候会教大家织围巾，织毛衣，折钱包什么的。

有一次在街上，我瞄上了一款长方形镂空围巾，很漂亮。雪红说，我能弄出一模一样的，你信不信？

信呀，凭啥不信。

宿舍里的人都买了膨体纱（一种蓬松的细棉线），花花绿绿，摆了一大堆，等着雪红捣鼓。

一个下雪的周末，雪红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堆一寸长的铁钉子和一把小锤子。

操作台是宿舍现成的条桌。（这事说起来有损坏公物的嫌疑)

她先用尺子和笔在桌子上划出若干两厘米见方的小格，然后在每个十字那里钉钉子。大家看明白后，纷纷加入进来，拿着膨体线沿着钉子绕，来回绕圈；等线均匀地走过所有钉子后，用线头在每个十字交叉处打结；接下来用剪刀剪开每两个结之间的一部分线；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从钉子阵上取下来，一条蓬松飘逸的围巾就完成了。

折钱包也是王雪红的拿手绝活。有一次，坐公交，我拿着她送给我的钱包取钱买车票，被一个小伙子看见了，非要我把钱包卖给他。

我自然不给，小伙子讥笑我是小气鬼。回到宿舍后，我强烈要求雪红教我折钱包。

折钱包的材料很简单：方便面外包装纸，有韧性的挂历纸，暗扣，透明胶带。

如果爱惜的话，这种纸钱包可以用好多年。

刚工作那一阵，我就靠折钱包嘚瑟了好一阵子。

今天给这个同事折一个，明天给那个同事折一个，很有存在感。

老校长知道后，在全体员工大会上以戏谑的口吻匿名批评我。老校长说，啊，最近啊，咱们有些同志啊，老干一些与教学无关的活儿，比如啊，谝闲传啊，洗衣服啊，编钱包啊，哈哈……

批评我的老校长已经故去20年了，雪红教我折的钱包还在。

有一年十一，王雪红去了一趟峨眉山看望她的同学（注，男同学）。她给同学带了一箱柿子和一箱石榴。我们感慨道，你这同学也太幸福了吧！

她说，幸福的事还在后头呢！

说说看。

雪红说，同学宿舍的人都在挽留我，让我多玩几天。你们猜怎么着？我把他们宿舍所有人的脏衣服统统洗光了。

哦，我说呢，难怪他们都这么喜欢你！小丫，你给我洗件衣服，我也喜欢你，比他们还要喜欢。

雪红气急了，挥起拳头就要打我。打不着，一个人低了头撒闷气：切，切。

毕业前夕，大家互赠礼物。我送给雪红一块碧绿色手镯电子表，雪红送给我一个傻瓜相机。

我们在教学楼下的雪松前留影，然后从对方相册里挑选自己喜欢的照片。

分别在即，离意渐浓。我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她问我，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除了当老师，我还没想好该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呢？要是……能……能开着车……满世界跑就太爽啦！

做梦吧？你咋不说开飞机开大炮呢？她揶揄道。

我呵呵傻笑。顺口问她，你呢？

我嘛，我要当校长！雪红神情笃定，显然这个愿景早就酝酿好了。

你想当多大的校长呢？

多大的校长？让我想想……

202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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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依依，本名秦景侠，渭南合阳人。就职于临潼教育系统。热爱阅读，文学发烧友。偶尔涂鸦，借以表达对汉语的热爱和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