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银玲丨雪莲初开

在这个瓦青霜重、烟波肆意的深秋,我愈渐消瘦。

灰暗的肤色和低沉的暮色天工般吻合。

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流眼泪,只是想做一个无耐的叹息,却又咽了回去,因为我怕它瞬间凝固成一团似雪非冰的怨物,或如那失了魂散落在萧瑟西风中的天使。

我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出走”的念头,那就是想到你曾经许诺陪我去的天山。你说,在天山可感受到比这里更冷冽料峭的寒冷,可看到那冰峰峭壁的雪莲。我想,那朵盛开在峭壁上的雪莲一定在咆哮的寒风中压抑着无边的思念。

自从表姐来后,你像扔掉一个布袋一样随手把我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

我恨表姐。

表姐,打扮潮流又不张扬。在表姐的脸上,我第一次发现女孩涂上唇彩的韵美。她长长的睫毛下镶嵌着黑葡萄一样的一双眼睛;淡淡的腮红像两朵红云飞过留下的影子;她的身材凸凹有致,走起路来韵味十足。特别是她的那个精致的暗红色的小坤包,随着黄色小皮靴清脆的声音,在微翘的腰际间有节奏的摆动,像琴瑟和鸣的音律。

每次看到表姐,我都会感到一阵羞涩,因为这让我想起了灰姑娘和公主。表姐的美,仅用羡慕嫉妒恨是不能表达我那时的心情。也就是从那时起,我频繁地照镜子,努力去发现我自已的美,但怎么看,我都是一脸的素色,就连曾经骄傲的马尾辫,现在看起来都像跳梁的小丑了。还有那双帆布球鞋再怎么洗刷,也越发无色无光。再看看我这单薄的小身板,我都羞于照镜了。

我想要快快长大。

与其说恨表姐,不如说恨她的美。

当然,也恨你,恨得牙痒痒。

记得表姐刚来那一天,你和我正在翻阅《那一朵峭壁雪莲》那本书。你总是拿我和雪莲做比较,说雪莲如何的美,说我如何的痴。我总是听得一脸的尴尬,你却坏坏的笑着,笑得我一脸懵相,这时候你会怜爱的看着我。此刻,在你的眼神里,我感受到全世界的温暖。

表姐来了,如降临到凡间的天使。

你说:来,叫表姐。表姐可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表姐赶紧拉着我的手,说:小妹好,等几天跟我一块去城里玩吧!

我显得很羞涩,慌乱地应允着。

我的存在,在表姐到来的瞬间消失了,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心里有一种酸酸苦苦的味道,也是第一次尝到了失落滋味。

每次放学回来,总感到若有所失,我就一个人躲在角落看那本《那一朵峭壁雪莲》,想你说的雪莲那纯洁之美,想表姐的美。雪莲和表姐,她们的美到底有什么不同?或是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我只能感到雪莲美在文字里,表姐美在现实中。她们的美都被你如此的宠爱着。

记忆中,我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度日如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心痛。这使我想起那句“秋后的扇子被遗弃”的话,越发感到痛楚了。

我是在表姑妈家长大的。你长我7岁,叫你哥哥,我的童年梦,在你的背上;我的童年趣,在你的手心里。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温文尔雅,总是在我犯错时,护着我,甘愿做替罪羊。姑妈也是很无奈,既嗔怪又欣慰地看着你我长大。

渐渐地,我们再没有像儿时那样无所顾忌了,少了嬉戏,少了无猜,在眼神无意碰撞的一瞬间,都读懂那一抹花开无声的颤菲。

表姐来了,我却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我挣扎,我愤怒,我怨恨。

我决定去你说的天山。

去看你喜欢的“那一朵峭壁雪莲”。

深秋的午后,我不辞而行。

冷风吹啸我衣裳,飞沙打湿我眼眶,但挡不住我去天山的脚步。

我刚要踏入车站大厅,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顿时,我心跳加速,几近晕眩。我想躲,又躲之不及,你已经惊讶地发现我的到来。

你匆匆上前拉住我的手,不容我解释,说:先送表姐,要不来不及了。你不顾我是否情愿,一只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拉着表姐的行李快步进入车站。表姐上车前,紧紧拥抱我一下,微笑着挥手告别。表姐的美也随着呼啸的列车远去了。

送走表姐,你用爱怜又有几分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什么也没说,但我感觉你什么都知道了。此刻,我已是泪流满面,虽努力压抑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控制不住因抽泣发颤的身子。我发颤的身子被列车呼啸的风浪剥裂着,使我摇摇欲倒,不能自已。你一把揽我入怀,喃喃耳语:我的雪莲,我的小傻瓜,等你长大带你去天山。

这一刻,我们跨过了童年,跨过了无猜。

彼此的心跳,淹没了喧嚣;我的羞楚,压过了红云。

作 者 简 介

段银玲,笔名秋水,慕容习习,河南新安县人。三门峡市政协委员;义马市政协常委、工商联副主席;渑池县政协委员。三门峡银领时尚建材装饰(雷士照明.恒洁卫浴、室内外装饰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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