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国学精粹与生活艺术
所谓的凡尔赛文学,就是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自己高人一等的气质,看似文字内容只是简单的记录生活,实则在显示自己生活条件的优渥。网友总结,凡尔赛文体的特点是:低调中带着高雅、忧伤中带着自夸。说到当今凡尔赛文学的名人,“我对钱不感兴趣”的马云,“北大还行”的撒贝宁,因为瘦而自卑的林青霞,说自己魅力“很普通”的梁朝伟,统统在列。唐朝第一大诗人,盛唐顶流李白,又是怎么和凡尔赛文学扯上关系了呢?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李白《古朗月行》
第一句“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意思是:我小时候不知道月亮是个啥玩意儿,把月亮称之为白玉盘。
一般家庭的小孩哪见过白玉盘啊,平时最多就用个陶盘子,简单十个字,立即凡尔赛文学范儿满满。
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
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
——李白《对酒忆贺监二首》
这首诗描述了李白与贺知章的相遇场景,翻译成凡尔赛体就是:“那天出门去道观偶遇了‘吴中四士’之一、四明狂客、著名诗人贺知章,他一见我非常高兴,说我是太白金星被贬下凡间。”是不是暗戳戳的炫耀?
此外,他在《上安州裴长史书》说,自己“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真是“千金散尽”啊,不禁想到《将进酒》中的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爬山游玩时,他写“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今天一大清早,我杵着特殊定制、全球限量的绿玉杖,准备辞别著名的黄鹤楼啦。承恩初入银台门,著书独在金銮殿。
龙驹雕镫白玉鞍,象床绮食黄金盘。
多亏当今圣上赏识,让我在朝廷有个工作,每天就是在金銮殿里写些东西。马是圣上赐的马,鞍鞯都是白玉做的,睡的床是象牙拼的,吃饭全是黄金盘……用最低调的话,炫最高调的富。大诗人李白,是不是很“凡尔赛”?
说到凡尔赛,不能不说“晒”这个词。白居易就深谙“晒”的学问。白居易曾把自己一生中做各种官时的工资都写进诗里来“晒”,这在诗人里可谓绝无仅有。初涉官场,收入是“俸钱万六千”,他非常欣慰:“月给亦有余。既无衣食牵,亦少人事拘。”这份官职和收入,使得白居易过上了衣食无忧、月月有余的城市中产阶级生活。36岁时,白居易任周至县县尉,有感于当地人民劳动艰苦、生活贫困,写下《观刈麦》诗,结尾是这样的: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现在我有什么功劳德行,却不用从事农耕蚕桑?一年领取薪俸三百石米,到了年底还有余粮。”各位,是不是听出一丝“凡尔赛”的味道?升任左拾遗后,白居易的工资跟着增加,“月惭谏纸二千张,岁愧俸钱三十万”。估计这是个闲职,以至于面对那么多薪水,白居易觉得内心惭愧。白居易调任官京兆府户曹参军后,做诗《初除户曹,喜而言志》来表达心情:俸钱四五万,月可奉晨昏。
廪禄二百石,岁可盈仓囷。
喧喧车马来,贺客满我门。
后白居易因得罪权臣,被贬为江州司马,但收入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岁廪数百石,月俸六七万”,甚至比他在京城当官挣得还要多!这种高工资让白居易在江州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所以才能在浔阳江畔遇到天涯歌女,有了千古传唱的《琵琶行》。十多年后,白居易到洛阳担任太子宾客一职,写诗说“俸钱八九万,给受无虚月”。作为一名高级公务员,每月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地有着固定高收入,难怪他自己说“贫赖俸优饶”。白居易职业生涯的最高点,是即将退休之际被改授“太子少傅”,官阶为从二品。他得意地写诗道:“月俸百千官二品,朝廷雇我作闲人”。做一名政府高级干部,每月工资“百千”钱,关键是一天到晚无事可做,清闲得不得了。如此高薪,谁人不高兴?正因为有充足的经济保障,所以,他晚年在洛阳履道宅园居住时,或写诗、作画、抚琴,或赏月、泛舟、观花,或游历名山大川。白居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暖心瞬间,为我们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自在的生活。
宋朝“乘风破浪的姐姐”代表人物李清照,也是凡尔赛文学的实践者。她出身于贵族书香世家,早期生活优裕,其父李格非进士出身,藏书甚富,学识广博满腹经纶。可谓是真正的名媛。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
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在古代,“香车宝马”可是身份的象征,这真的是在风轻云淡中描述了豪华生活。
论出身,杜牧也可以秒杀一众人等。京兆杜氏从晋到唐都是名门望族,他的爷爷杜佑还是宰相,所以杜牧也是名副其实的高官子弟。给他的侄子写的一首诗《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其中几句是这样的: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
第中无一物,万卷书满堂。
这首诗信息量极大。位于长安城中央的老宅子,相当于今天的二环内,你品,你细品,简直太有钱了。
如果说李白、杜牧是物质上“凡尔赛”,那刘禹锡就是精神上“凡尔赛”。因为永贞革新的失败,刘禹锡被排挤出朝廷,十年之后才回到长安。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到看花回。
玄都观里千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刘禹锡《游玄都观》
表面看是写玄都观桃花,实际上刘禹锡的意思是,看看你们这些现在当官的掌权的,哪个不是在我离开长安之后才上台的呢?因这两句诗,刘禹锡又被贬官。没想到过了十二年,刘禹锡再度回到长安,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再去玄都观,又赋诗一首: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又重来。
——刘禹锡《再游玄都观》
这意思也很明显,当初贬我的那群人看看,我刘禹锡今天又回来了!两度命犯“桃花”的他,流放经历有多悲惨,心态就有多豪迈乐观。
至于大文豪苏轼和凡尔赛的渊源,看下面这首词就明白个大概了: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
我姑且抒发一下少年人的狂傲之气,左手牵着猎狗,右手托着苍鹰。语气中彰显自己的装备非常专业,打猎是他贵族生活的日常。戴着华美的帽子穿着貂鼠皮衣,随从们浩浩荡荡穿过高高的山岗。可谓赤裸裸地炫富。
太守是谁?就是苏轼自己啊,告诉全城百姓和我一起出来打猎,我给你们模仿一下孙权当年是怎么射杀老虎的。你看,我不仅有钱有地位,还有文化、有武艺,既能射杀老虎,还知道孙权这个典故。到了下阕:“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喝酒喝到正高兴时,我的胸怀更加开阔,胆气更加张扬。即使头发微白,又有什么关系呢?下一句:“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直接自比古人,说宋神宗啊,你啥时候派人接我回朝廷啊?等我回去的时候,我一定会挽雕弓如满月,为国消除边患。整首词几乎处处用典,但又让你察觉不出他好像在用典。读来,一种豪放之气充塞天地之间,真“凡尔赛”还得是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