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经典【第1期】从北京到陶林:一个家庭的时空变迁(上)
主播:楚楚
文字作者:黄金亮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早上好!
欢迎大家来到察右中旗人的故事主题电台——聆听经典【第1期】。前几期推出了《中旗话讲故事》栏目,得到了读者们的广泛关注和认可,在此表示感谢。
平台自开办以来得到了朋友们的大力支持,同时也涌现出了不少的经典之作,饱含深情,铿锵有力,颇有共鸣。经典值得再次回味,我们希望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来传达那份熟悉的情感。在朝阳初现的清晨亦或是安宁静谧的夜晚,带给您不一样的感动。
本期播报内容节选自黄金亮的《从北京到陶林:一个家庭的时空变迁》。主播并非专业播音主持出身,不足之处,还请大家不吝赐教。
您可以滑动阅读文字:
从北京到陶林:一个家庭的时空变迁
光阴似箭,逝者如斯,许多往事终究会被人忘记,尔曹身与名俱灭,化为灰烬飘荡如烟,然而正如歌声里唱的“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就像一只蝴蝶飞过我的窗口……”,有些事情却也是挥而不去,时常萦怀。
翻开《老舍作品集 曲艺》,有一篇大鼓书词叫《生产就业》,写作时间是一九五零年,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三轮车夫,在新社会里因为“没有手艺没有地,不是工人不是农”,最后只能落得响应政府号召去边地移民垦荒的结局。这个故事读起来朗朗上口,颇有时代之风,而故事所描绘的也正是当时老北京发生的新故事。老舍在四九年以前还写过小说《骆驼祥子》,小说中的祥子也是老先生熟悉的三轮车夫,设想祥子如果活到新社会,不知道对老舍先生给他安排的出路可还满意。
就在老舍先生歌颂新政府鼓励老北京出城生产就业的同时,我姥爷和这个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小人物遇到了同样的命运。他虽不是三轮车夫,但是也属于北京城里不是工人不是农、没有房子没有地的城市无产阶级。或者再准确一点,算是一个小知识分子,革命领袖对此辈的社会地位曾经做过最生动的比喻,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旧社会之皮刚刚剥过,这些轻如鸿毛者们就茫然失措,在突然来临的新社会里,做生意赔了钱,体力劳动不熟悉,脑力劳动没岗位,领袖言之凿凿,大作家的新作铿锵有力,去边地二次生产就业不失为一次希望之旅。
说起来姥爷能在京城生活其实也是一种幸运。他和那个三轮车夫最大的区别是还不能算作彻底的北京人。他的家乡位于保定府易县城南七公里的城角村。弟兄六人行五,诸多兄弟当中唯有他上过中学,余者皆为文盲。中学生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显然已经算是文化人了,文化人没有在老家继续种地讨生活,而是最终选择走进了距离易县不远的北京城。时间应该是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曾在奉军某部做文书的姥爷返至北京,在著名的长安大戏院做过账房,也做过一些小生意,薪水和收益多少现在无从考证,但是最起码的生活保障还是有的。可知的是北京当时并无户籍限制,房租也还能承受得起。实际上姥爷姥姥二人婚后的生活也是平静而祥和,自给尚能盈余,拐点源自于1948年内战烽火燃到了平津二地,姥爷的生意不出意外地赔了钱,北平人民欢庆解放的关键时刻,他家大小六口却是嗷嗷待哺,这才有了后来移民边疆生产就业的故事。
如果能预测到后来会被“发配”至边远蛮荒的内蒙,姥爷还会去满怀美好愿景地去做北漂吗?耳闻塞外呼呼的北风,目睹胡天八月飞雪,还会想起年轻时候曾经的梦想吗?我生也晚,无缘相问不得而知。
姥姥却是地道的北京人,且是旗人,皇城根下的纯正满洲正黄旗血统。姥姥活着的时候和我们偶然说起,她小时候很早就学会了“三艺”:打麻将牌、看小说和抽烟,这三种乐趣里的前两个是公开进行的,唯有抽烟可能要受到一些限制,所以有时怕家里人发现,需要蹲马桶上偷偷地抽。这一幕八旗子弟的作风是不是很像今天的叛逆少年?姥姥的表哥据说还是海龟博士,在燕京大学作过教授,表嫂是协和医院的护士长,二人属于晚婚晚育的典型,姥姥晚年也曾用她表哥的故事激励后来人,说人家男的39女的33才结婚,第二年照样生了个大胖小子。由于表哥的缘故,她小时候经常逗留于燕园的湖光山色之中,一生很少讲北京故事的姥姥,燕园美好的记忆却使她经常流露出对故乡的怀念。
不知是当时的北京人排外的优越感不如现在,还是身为北漂的姥爷具有某种京城少年所缺乏的魅力,血统纯正、正值芳龄、女校毕业、识文断字的姥姥,看上了来自乡下、意气风发、满怀理想、已是二婚的乡村北漂姥爷,而且有情人终成眷属,于一九四零年十二月结为伉俪。其时北京正是日据时代,和老舍先生的传世之作《四世同堂》里所描写的故事是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地点,不过从现存的照片里,一时看不到他们沦为亡国奴的悲惨,反而觉得新郎新娘以及伴郎、伴娘、媒公、媒婆,一个个要么青衣小帽、旗袍长衫,要么西装革履、婚纱丝巾,很有中西合璧、西风东渐的作派。
新政府的移民动员大会开了几次不太清楚,到底是以自愿为主还是有强制成分也不可考,只听说是姥姥在会上签了字,回家和姥爷商量,去的地方是绥远省已经决定,但是去绥远什么地方还有一定的选择自由。姥爷说绥远他去过,归绥市(今呼和浩特)又破又烂不能去。姥姥说听会上讲绥远有一个“桃林”县,一定是到处种满桃树才叫桃林,就去桃林吧!于是大事已定,口外的迁徙地定为“桃林”县。当其时,姥爷44岁姥姥36岁,最大的孩子8 岁,最小的1岁,两个大人四个孩子一家六口人收拾行囊。这对姥爷来说无非由北漂再往北漂一次,对姥姥来说,此行即将离开她有生以来的栖息之地。北京城从此再不是胡同口叫卖声此起彼伏、悠扬顿挫的北京,再不是前门外高高的城楼和离城楼不远处时髦的大北照相馆的北京,再不是早晨飘荡着油条豆浆煎饼果子诱人香味的北京,再不是八旗子弟们提笼架鸟遛马路,祥子们在烈日和暴雨下奋力蹬车的北京……自此以后,姥姥从未再踏进北京一步,她和别人一样,北京已经是“我爱北京天安门”的北京,是“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的北京,北京是祖国的心脏,是新中国的首都,是伟大领袖生活和战斗的神圣之地。
平(京)绥铁路完工于1923年,东起北京西至包头,是著名的建筑大师詹天佑先生主持设计的京张铁路的延伸。1950年冬天某日,汽笛一声,火车由前门车站开出来 ,沿着平绥铁路向未知的生产就业之地进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