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小学语文老师,如何做成一门给中国孩子的通识大课?
▲ 钱锋和孩子们
文丨张瑶 编辑丨李臻
近些年,中国的基础教育经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改革,这其中涉及到广受诟病的应试教育,为此大力推进素质教育、给学生减负之类的词语常见于报章媒体之上。反对死板的知识灌输,注重全方位能力的培养,这些有关改革的口号我们早已烂熟于心,但真正落到实处,却是着实不易。
而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有才学、有想法的老师正不断探索,从浙江嘉兴一所乡村学校走出来的钱锋,便是其中的一位。
2016年,钱锋获得由21世纪教育研究院和心平公益基金会共同主办的第二届“全人教育奖”提名奖。所谓“全人教育”,顾名思义,便是培养一个完整的人,其目的在于,唤醒人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以及对学习的热爱之情。而钱锋之所以能获此提名,是因为他干成了一件许多小学语文老师想也不敢想的大事。
1979年,钱锋生于浙江嘉兴平湖农村,按照他在博客里的记述,那时的江南乡村万物葱茏,乡村人家尽枕于河。儿时,他和小伙伴们游荡在乡间、穿梭在竹林、油菜地和稻田里。村里人家一年按节气时令生活、母亲做各种糕点、夏夜唱民间歌谣、说方圆十里的传说。在钱锋的回忆中,童年的乡村恐怕是中国几千年乡村文明最后的黄金时代。
进入平湖师范学校后,钱锋大量阅读文史哲社科类著作,抽空走遍了太湖流域。钱锋坦言自己深受费孝通先生所著《乡土中国》的影响,并在读书期间多次前往《乡土中国》模型地江苏吴江,以至于当地的村民都以为钱锋是费老先生的弟子。
《乡土中国》
费孝通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3年09月
钱锋相信中国文化的传代“不只靠大师,还靠乡规民约、家族伦理”。当然,他更加注意到“中国文化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从山川大地中孕育的”。这也奠定了他要将这一部分植根于山川河流的文化带给孩子的心愿。
三年后,钱锋从师范学校毕业回到母校平湖市前港小学。在这所乡村学校任教六年的时间里,钱锋不断地进行教育的新尝试。农历时节他带领孩子走向田野,教给孩子们自然常识。在那之后,他又开始研发蒙学课程,整理学堂乐歌,编辑推广《诗韵三百六》书籍。
四年前,钱锋结束了自己在浙江小学从教十五年的工作,来到北京,加入亦庄实验小学,全身心投入到一个名曰“万物启蒙”的教育实践中。那么这个听上去很厉害的“万物启蒙”到底是个怎样的课程呢?
简单来说,和时下最流行的项目制学习方式相似,从认识某一具体物象出发,以中国文化为本源,创造性地打通学科边界、文化边界,试图启蒙常识,建构立足时空、贴近生活、整体关联的知识架构,从而唤醒孩子的工匠精神与人文情怀。
这个宏大的课程愿景,显然不是一日造就的。对钱锋来说,正是过去十五年的教育实践带给了“万物启蒙”萌芽的契机。
2013年,“万物启蒙”第一节课“石头记”正式开课了。钱锋说,这条路,他整整绕了十年。
1
- 折柳、折柳,
孩子真的明白“折柳”的含义吗?-
万物启蒙是经过很长的时间才慢慢孕育出来的。在那之前,钱锋做过很多尝试,早前他给孩子们上《诗经·采薇》时,就把春秋时代跟杨柳有关的诗歌专门抽出来进行拓展学习。
这种“主题阅读”的方法,其实现在也有不少语文老师也在采用。但是,钱锋发现这样做还不够。
时空在不断变化,老师站在教室里和孩子谈“折柳相送”,孩子们依然会觉得很抽象,他们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概念,把它当作固定短语记忆而已。但是孩子恐怕不知道“折柳相送”这样的民间习俗是怎么来的,他们甚至可能还会产生这样的疑惑:为什么古人折的偏偏是“柳”,而不是“杨”,或者其他植物?
后来钱锋自己做了一些资料搜集,他发现“折柳相送”首先和“柳”这种植物本身的属性密切相关。杨树向阳生长,多数分布在长江以北地区;而柳树就比较“随性”,随栽随活,不拘环境。因此柳枝被折来赠友是非常适合的,它寄托了对友人的一番情谊——“适应环境,随处生长,落地生根,枝繁叶茂”,除此之外,家乡的柳生长在异乡也可以了却一个远行之人的思想之情。
《本草纲目》记载了柳的很多部位都可以入药,现代医学也佐证了这一点——柳树作为重要成分被提取出来用来制作阿司匹林,专门用于清热镇痛。因此,柳寄托了为友人祈福平安的意义。
我们还知道柳有“留”之意,这不仅仅是因为谐音,也是受柳树本身的功能所影响。柳树长到一定高度后,它的上半部分会被截掉用来做家具材料,截掉以后,新枝就能从留下部分旁边开始抽芽,继续生长。所以“留”的意思就是留住下面的树干,把根留住。随着历史时间的推移,柳树被无数的诗人用来表达一种柔肠寸断的情感。
柳树的意象从《诗经》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开始,一直到李叔同《送别》诗里的“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几近尾声。一颗柳树所包含的寓意展现了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而这样一个情感的流转过程,也包含着人们对事物的本体及功用的认知。
▲ 钱锋老师在户外上课
于是,钱锋开始思考:我们能否在主题阅读的基础上再往前走一步?如果我们真的想把“折柳”给孩子说清楚,一堂课显然不够。我们能否把四十分钟上课时间弄得长一些,比如上四节课或者四天?不过钱锋在之后的“万物启蒙”实践过程中发现,他甚至可以花上四十天的时间来把柳说明白。因此,“万物启蒙”中“长时段学习”的概念也就应运而生了。
长时段学习是相对于当下小学教育一节课四十分钟而言的。钱锋基于对自己儿子以及学生的观察,发现:“小孩子在探索一件事时,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在玩一个游戏时,是全身心投入的。如果你告诉他,铃响了,你得停下手中现在做的的事,去上另外一节课,玩另外一样东西,这对于小孩子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因此,钱锋试图在“万物启蒙”课程中拉长孩子的学习时间,让他们玩尽兴,也学尽兴。
2
- 要分科还是跨学科?-
在钱锋看来,小学一节课之所以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主要还是因为如今的小学生从一年级开始便实施分科教育。
孩子每天上六节不同的课,在课程中经历六种不同的学习体验。学科之间壁垒森严,没有联系。钱锋担忧这样过早地分科学习,会割裂孩子学习生活的完整性,因此他试图用长时段的学习来打破这样的分裂状态,这也为建立不同学科之间的联系提供了时间上的保障。
在研究一个物的前提下,打通不同学科之间的经脉是“万物启蒙”的核心。当然,钱锋也坦言这样的学习方法或许可以被广义地概括成“跨学科学习”。
他意识到,现在很多国际课程以及各种各样的教育模式都在强调跨学科学习,可见这是全人类教育家的共识,而它本身也基于孩子“从模糊到精确”这一认知规律而设计。
“万物启蒙”也遵循这样的共识。在孩子学习诗歌的过程中,会渗透音乐的相关知识。要知道节奏和韵律是诗歌的灵魂,孩子在吟诵诗歌的同时,乐感也会逐渐增强。
▲ “万物启蒙”系列通识读本
“跨学科学习”顾名思义是将不同学串联起来,这不仅是对学生学习的要求,也是对老师上课提出的要求。因此,在“万物启蒙”中,各专业学科的老师必须协同设计课程,在同一个系统下共同完成每一节课。为了确保每一个学科之间可以无缝连接,不同专业学科的老师会同时出现在一节课上为孩子答疑解惑。
钱锋曾经和教师团队设计过钱塘江大桥的课程,这是一项科学工程,所以,专业的科学老师必不可少,他会带领孩子了解钱塘江大桥是如何建造的。而钱锋作为负责人文版块的老师也会在一边“旁听”,孩子在了解完大桥的建造过程后,他会带领孩子一起阅读《桥梁简史》这本书。
钱锋曾经提及,当下中国小学阶段早期分科教育会带来“单向纵深有余、横向联系不足”的弊端,而跨学科的学习可以拓展孩子的学习广度,让孩子能够以多学科的视野来看待问题。
3
- 为什么不能带孩子走出课堂学习呢?-
除了学科上的分割,小学生的学习空间也在被限制。钱锋解释说,孩子在进小学的第一天,老师首先告诉孩子上课的规矩,比如怎么坐,怎么举手喊“报告”等。
所以当下的基础教育“总是先从教化开始,而不是先教育”,对此钱锋觉得很遗憾,“义务学校第一件事情不是告诉孩子学习的乐趣在哪里,不是探索未知的世界,而是让孩子一下子进入人的世界”,钱锋说。
而通过万物启蒙的实践,钱锋发现,把孩子抛到自然万物中去,孩子的学习状态则完全呈现出另一种样貌。
他曾多次带六年级孩子进行毕业游学,孩子们进入山间、来到河流边,会自然生发出很多年疑问,而这些由好奇心引发的问题通常和语文教材没有关系,当然也找不到标准答案。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有标准答案呢?钱锋说,“如果孩子的学习停留在教室、停留在语文课本上,那他们的成长空间是非常局限的,也无法打通学习的通道。”
以钱锋开发的《竹》课程为例,他会带领孩子们亲身去竹林里去感受,让他们摸竹子、咬竹子。这是儿童天性和自然性合体的过程,也是“万物启蒙”课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步。除此之外,钱锋还概括了万物启蒙的三个实现途径,分别是学堂、社群学习及自然行旅。而让孩子去竹林里探索正是自然行旅的一个例子。
▲ 钱锋带孩子们去探索
学堂是具有物理空间的课堂,物理墙壁虽然将孩子与外界阻隔开来,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学校课堂是学习效率的保障,而孩子即使受墙壁阻隔,思想却不会受到阻隔。孩子还是可以通过探究的方式来恢复一个自然时空。
比如,钱锋就曾带领孩子们在课堂上研究“唐朝的轻舟”。经过研究发现,李白的三段人生分别和长江的整条流域相吻合。于是,孩子就在中国地图上把李白的行旅图标注出来,然后再把诗歌所对应的地点也标示出来。
这样一种在教室内发生的、对母语中诗文化的探究,借助一些外在的手段,把时空恢复,从而使诗歌和李白都真正地“活”了过来。
在学习陶瓷课程时,钱锋还会带着孩子们去景德镇考察。在万物启蒙的实践过程中,钱锋希望这样的社群学习能够更往前推进一步,那就是建立“社区概念”,将教育资源和社会资源打通。
钱锋说,社区其实是把更多的场所化为一个整体,而这些场所的功能本身就是教育所需要的。
他设想了一个理想学校的样貌:
有一个小镇,小镇有电影院、图书馆和健身房,学校里不需要再重复建立这些场所。以电影院为例,当老师要上一门和西方移民有关的课程,电影院可以为孩子放映一系列电影或者纪录片,也可以和孩子讨论特朗普和默克尔的移民政策。
钱锋曾经在电影院给孩子播放《看上去很美》,看完后就直接在电影院里上课。他期望未来能有一个这样的教育“社区”,将教育真正融入生活。
其实,万物启蒙就是我们常说的通识教育的一种形式,而钱锋则一再强调,教育的目的正是打通学习的内部通道。他还有一套特别精妙的“无用之学”的理论。
所谓“无用之学”,出自于老子的一句话“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当时老子就用杯子来释义,他问,当我们用杯子时,我们是用它的杯壁,还是用它里面的空间?答案很明显,中间的“无”才是我们承载东西的地方。如果没有坚实的杯壁,那杯子里“无”的空间自然也就无法形成,杯子也就无法实现盛水的功能。
同样的道理,延伸至教育,“有”就是我们学习的知识,而有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无”——这才是教育的本质所在:搭建墙壁是为了建造出让孩子生长的空间,但如果碎片的知识不断堆积,那墙壁就会越来越厚,留给孩子成长的空间也就越来越小。
在钱锋看来,之所以应试教育总是遭人诟病,或许我们真正应该问的问题是:应试教育里的学科知识给孩子留了多少生长的空间呢?
如今,钱锋又踏上了新的征程。今年年初,钱锋离开北京来到上海,担任上海协和教育集团课程院院长,筹建“万物学堂”。
他多次使用“活过来”来描述这个创新中国学堂。钱锋试图用新的方式,让古老的中国文明活过来,而他最热爱的“万物启蒙”也仍在继续:通过让孩子与万物进行长时间的亲密接触,搭建起一个跨学科的、完整的知识体系,把知识的杯壁塑造得既坚实又薄透,让孩子在杯子的空间里自由地呼吸、成长。
钱锋访谈
B=外滩教育,Q=钱锋
○
1
关于万物启蒙,钱锋说:
B
“万物”似乎学无止境,那“万物”的选择有什么标准?
Q:万物是个范畴,泛指自然界。“万物启蒙”认为世界万物都可以进入教材,把万物当教材,把世界当课堂。
在我看来,万物的选择基本遵循三条原则:
1.离我比较近
2.离自然比较近
3.离文化比较近
具体来说,我们首先会给孩子选择贴近他的物。比如,上海的孩子应该学竹子,而宁夏的孩子就应该学枸杞,因为这些物就在他们身边。
反过来说,如果你和宁夏的孩子说茶,这个就很难说通了,因为他们旁边没有茶树。所以我们认为离孩子们近的要先学,这也是万物启蒙的一个维度:认识世界应该首先从故乡开始确认自我。
离自然比较近是指要选择普遍存在于生活和自然中的物,比如茶和竹,它具有生活探究性和延展性,这样的选择也方便孩子走进大自然感受。但是古代女子发髻上的簪子,这个就离自然比较远了,它只是被当做一种审美的存在,所以簪子可以被放在“古代服饰”这个主题来学习。
最后一条“离文化比较近”这个很容易理解,这里的文化是指中华民族的文化,相对于西方文化。我们要选在在中国文化背景下诞生的物,而不是西方背景,这样孩子比较容易产生共鸣。
B
“万物启蒙”为什么如此强调“物”?
Q:这其实和中国的自古以来的“物象传统”有关。《易经》有名言“君子以厚德载物”,这里就提到了君子和物之间的关系;之后道家开始强调“齐物论”,意指我们不要超越天地而是应该顺应规律;再到后来,就是儒家不断深入研究的“格物致知”理论。
这些古代的哲学原理影响了中国人生活处世的态度,而这其中“物”是非常关键的。我们对物的态度也直接决定了我们的世界观。比如,中国古代谈“气”老子认为那其实是“道”;而西方人讲“气”,那就是一种原子。这里面就体现出中西方对待物的不同态度了。
我们常常感叹中国人科学精神的失落,其中重要原因是人们始终过着超物的生活。当我们说到竹子的时候,我们的教育不是首先教孩子竹子是如何生长的,而是立刻将竹子提炼成“刚柔相济”这样抽象的形容词。
而且这样的超物态度还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我们的科学发展。研究中国古代科学史的英国专家李约瑟曾发问:“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个提问一度成为“李约瑟难题”。我后来从梁漱溟先生那里得到启发:中国认识世界后,便过早地绕过了具体了解世界的这个阶段,直接跃到了对世界更高层次的理解:即人与物的“天人合一”的精神层面。
中国人直接将物过渡到精神层面,会直接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恋物情结,而这种恋物情结本质上是对物的控制,即“我”凌驾于“物”之上。现在的有钱人,一旦有钱有闲后,就开始收藏,疯狂迷恋各种各样的东西,这其实是恋物癖的一个表现。
万物启蒙强调“物象系统”,是希望孩子既能明白中国人对物的情感寄托,又能理解这种情感是怎么来的,所谓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从整体上来说,万物启蒙的价值观是尊重道法自然的。只有对物的本身产生认知,我们才会对世界产生敬畏感,这种敬畏感不以个人的意志来转移。世界本身就有力量在,这种力量让小孩子越小去触摸,他们就越容易感知和接受。
2
关于儿童认知规律,钱锋说:
B
一个孩子的认知是如何经历从“模糊到精确”的过程的?
Q:具体来说,孩子在0-7岁时,他大概完成人类文明几万年发展史。人类从母体中出来,首先学会爬行,而人类在成为直立行走的动物之前,初始阶段也是爬行动物。
之后,孩子在1岁左右便开始直立行走。他们开始有一些小的行为,比如乱啃、乱摸、乱咬,敲敲打打,开始通过这些行为来探索世界,这是小孩子建构世界的第一步。人类在早期认识世界,也经历了使用工具的阶段。
再后来,人类在山洞墙壁上涂鸦记录,而小孩子也同样在幼儿期通过涂鸦画画来表达自己。到了7岁左右,孩子才开始识字。
人类在经历过洞穴阶段以及结绳记事的年代后,最终进入抽象文字的时代。这就是从模糊到精确的过程,也是孩子的认知规律。人类的规律我们要遵循,所以幼儿园千万不能教小孩子识字,或者识字不能早于画画时段。我们需要给孩子充分的涂鸦画画的时间来建构对世界的认知。
另外,我认为小孩子在一二年级应该是自然不分科的,因为孩子在那个阶段尚处于对世界模糊认知的阶段,那个时候他们认为自己跟世界是一体的,也无法分辨所谓语文和数学是两门截然不同的学科。只有保持这种童稚的状态,小孩子才会感受到安全感。
我在万物启蒙中经常谈到一个人的三维,它包括自我、空间和时间,这三维构成了物或人的本体。
而这三维所产生的时间点是不一样的,0-7岁孩子会产生我是谁的问题,7岁左右小孩子就会问为什么我跟美国人长得不一样,问我为什么是个浙江人等等。这就是孩子在考虑一个空间问题。
之后,孩子开始学习各种知识,比如语文和历史,这些知识多是属于时间轴上的考量。这三维也构成了一个人学习的整体。所以万物启蒙是本着符合孩子认识世界的规律的初衷,先从本体开始,再建立时空。
3
关于经典阅读和“蒙学”,钱锋说:
B
孩子在童年阶段应该由什么样的书来启蒙?
Q:其实没有哪一本书是非读不可的,但如果说孩子一定要用书来启蒙,那应该是“经典”。因为经典的书籍包含人类的公认的智慧,值得慢慢反刍。
我童年时期,资源比较匮乏,我把能看的书都看了一遍,直到最后已经无书可看了。我的老师就把《诗经》《唐诗三百首》这类书籍借给我看,可是他给我限定了归还的时间。在有限的时间里我根本看不完,所以我就把这这些书抄下来。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段经历有多重要,我现在所记住的诗词歌赋大都来自当时抄书的经历。
我觉得,构成一个民族之根的书籍一定要让孩子尽早接触。孩子读不懂没关系,因为一旦他们记住以后,他们在之后的人生成长中,会自然地对书中所述内容豁然开朗。我曾让自己班级的孩子在六年级前,将《道德经》《中庸》《大学》这三本书通篇背下来。
《道德经》摆在第一个读,因为它是属于最高智慧的书,很适合小孩子最早开始读,当然也适合七十岁老人读。
小孩子是一张白纸,你跟他讲“大音稀声,大象无形”这种宏观浩大的景象,他能想象得出来。而对于老人来说,他们已经返璞归真,重新把世界过滤掉,所以也能读懂《道德经》。而最难读懂《道德经》的人应该是属于大部分处于青壮年已经习得很多知识的人,因为他们的心灵因为大量的知识已经堆塞不通了。
虽然要读经典,但我反对读经,另外,《三字经》、《弟子规》这样的书并不属于优秀的传统蒙学著作,也要有取舍。
中国古代也有启蒙教育,它通常被称之为“蒙学”。中国古人以前就知道,童年时代,孩子的蒙学首先应该给孩子自然万物灵性的启发,要告诉他天地万物自然的规律。
古代蒙学的代表作是《千字文》,它将一千个字排成歌谣,同时一千个字里蕴含的是世界规律。
《千字文》开篇便讲“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它的意思是创世之初,天地处在一个迷乱混沌的状态。古人认为,这就是人的原点,认识世界也理当从天地开始。接下来,《千字文》谈到了空间以及四季。
再比如,李渔在《笠翁对韵》中谈到,“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这些语言里都没有说教的词,都是自然万物的对应。
但是反观当下小学教学,语文老师开的很多书单多和故事文学相关,而百科博物类的文章却少之又少,这就不利于培养孩子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也很难在孩子身上培养“科学”的种子。
另外,在古代孩子的启蒙多是歌谣化的,这也是受汉字本身的音韵所影响。我小的时候,奶奶经常给我讲故事,她讲完后还用唱歌的方式把故事唱一遍。我奶奶不识字,但是她也知道用歌谣来启蒙我。中国的文字是“音、形、意、象”的合体,这是显性的母语特征。
“万物启蒙”的logo是《易经》第四卦蒙卦的变形,蒙卦的卦辞是: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我去求孩子学,而是孩子想学的时候求我帮助他,而不是我去施加他。
这是古代启蒙教育基本的规律,而“万物启蒙”正是用全新的方式来复活传统蒙学,寻找中国通识教育的原生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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