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水之水•“我的父亲母亲”专题】|(湖南)杨震:父亲的翅膀


                                     2021年第233期●总第850期    

作者简介:杨震,男,湖南衡山人,湖南衡阳技师学院高级讲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阳市诗歌学会秘书长。毛泽东文学院15期中青年作家研修班学员。著有诗歌集《活着》、散文诗集《天空作证》。

父亲的翅膀
杨震

临近五十,生活的感觉越来越沉重。这种沉重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落在水中,你不断地挣扎,想从水中浮出,但一切都是徒劳,越是挣扎,越是加速消耗体力。只有悟出一种最简单的浮水方法,才是你的生存之道。
我现在感觉自己正落入水中。我的周围是一个很大的水塘,我在水里扑腾。就像一条小鱼,我在慢慢地学游泳。池塘里的水很呛人。我常常被水呛得透不过气来。这时侯清明的雨下来了,沉重的雨水落下来,我无法呼吸。我想现在拥有一对翅膀飞跃水面,飞向天空。但我没有。在沉重的思想中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父亲,已经逝世三十七年的父亲。此时的父亲有一对翅膀,正从清明的雨中飞来,他是那么的轻盈,那么的洒脱。他已经没有了我的烦恼,没有我的思想之沉重。
父亲是在煤矿下井作业时牺牲的。但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都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灭的印象。
父亲好酒,而且能喝。每次来客人,父亲总是要买一瓶白酒,与客人对饮。常常是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全不顾母亲和我们。这就是父亲的洒脱与豪迈。
父亲个子高,一米八的大块头,是一个典型的大力士。每年家里收稻子,父亲总是一人挑四箩稻谷。每次家里挑水,他从不用扁担,是用双手提水,而且提两个很大的水桶。两桶水至少有一百多斤。从水井到家里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父亲提水到家从不用中途休息。每次上班,别人推煤车,推一车都很吃力。他总是一人推两车。所以,煤矿的工人都叫他大个子。
父亲很诚实,很憨厚。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务实主义者,也是一个敬业者。正是这个原因,父亲很受众人喜爱,也很受他人尊敬。父亲不虚伪,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说假话,也从不做损人的事。父亲活得很开心,很自由。他有他自己的空间,他在自己的领域自由的飞翔。现在的我们做不到,因为我没有翅膀,没有飞翔的能力。因为社会在变化,我无法超越自己。现实的欲望在怂恿着我们。人的欲望在摆布着自己,所以我们活得比较沉重。
父亲在雨水中展翅而来。父亲在我的灵魂中翩翩起舞。雨雾是父亲舞蹈的汗水。父亲是轻盈的,父亲是矫健的。父亲一会儿是小鸟,一会儿是大鹏。父亲有小鸟的精灵,父亲有大鹏的气势。张着翅膀的父亲是伟大的,他呵护着儿辈的生活,他激励着儿辈的成长。他一直如此。因为他有能飞的翅膀。他能载我们一起飞翔。
人到五十。我感到生命是如此的沉重。因为父亲离我们很远。他已经不再载我们飞翔。现在的我们也无法飞翔。因为我们没有翅膀。我们没有那么轻盈的思想。现在的人,欲望是禁锢理想飞跃的沉重石头。市场是无情的,人与人的情感也在金钱和欲望的操纵下,变得那么的庸俗和市侩。正如池塘的水,已经不再清。有黄色的水流入,有灰黑的水流入,有大量的污水流入。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水。我们无法轻松的游弋。我向往翅膀,想飞越水面。但我不能,因为金钱束缚着我。欲望禁锢着我。
沉重是自寻的。
父亲的生活是简单的。想到这,我想起一个朋友跟我说过一句话,生活要简单,要把简单的生活过的十分轻松,要过得有滋有味。正因为此,在这清明的雨中,我随着雨的飘舞,开始了梦的飞翔。开始对父亲生活的赞叹。简单是一种美,这种美是父亲拥有的。它没受外界的干扰,没受他人的影响。反而在这种雨水的洗礼中,越来越锃亮。
我飞不起来。因为生活的各种物质压着我。周围许多腐枝败叶在我生活的空间滋长。他们让我无法轻松。我也无法丢弃,因为我要活着。
我想飞,总是飞不高。这首歌的词作者是不是在写我。
但在今天的雨中,父亲的翅膀是我超越一切的梦想。虽然我不能飞,但我的思想在这一瞬间会开始变得有些清纯。
雨水能滋润小草成长。同样雨水也能让我们得以洗涤。洗涤过后,会总样呢?还得回到现实中来。因为我们要吃饭,要穿衣,要养儿育女,生活总是要继续。我们要在这个社会继续着我们的语言,继续着我们的行动。
让我们的心灵飞翔吧。
附:我的父亲是篓子工
杨震
我的父亲是篓子工
白天,活在矿井里
夜晚,活在矿井里
他的眼睛里黑夜比白天多
他的光总是在头顶
这一生他一直佝偻着背
拉着篓子,装满煤
把黑色的世界向光亮的地方搬
他在矿井里的呼吸是过滤的
把黑暗过滤,把煤尘过滤
把生活中的痛也过滤了
他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
在矿井里只穿一件衣,一条裤
其次就是一个,或二个装煤的篓子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
肩上拉着几百斤的煤,一步一步向外移
许多年,他肺上的煤一直无法从身体里移出
他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他的声音留在矿井里,他的汗水留在矿井里
他的希望留在矿井里
就连他的身体也留在矿井里
我的父亲是篓子工
我经常在矿井口遥望
他能出来
然而三十七年了,他还一直活在矿井里
他不与我说话,矿井里乌黑的煤
告诉我,他一直在燃烧
现在,别人问我的出身
我总是亳不犹豫地回答
我的父亲是篓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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