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瑞冬卷•散文篇】《植物溯源》||周生祥 / 开普饭

《当代文学家·2020·瑞冬卷》（当代文学出版社）火热征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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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 第62期，总第38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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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冬卷

文学顾问：孔灏、相裕亭、徐继东、李锋古

书法顾问：侍少华、李敬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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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总编：清涟一荷 本刊主编：汪兴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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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植语近人 □

植物溯源

（周生祥植物系列散文之三十二）

文/周生祥（浙江）

今天早晨，小区里的植物又组织了一次访谈节目，照常规还是在小区公园里现场直播。红叶石楠继续主持采访，今天的受访嘉宾是银杏。

红叶石楠：各位植物朋友们，大家早晨好！欢迎大家观看我们的访谈节目。今天是第三期了，第一期的主题是“论十大名花”；第二期的主题是“论树木和诗词的亲密关系”。今天，我们要追根溯源，来谈谈我们植物的老祖宗。坐在我旁边的嘉宾银杏，就是一位长老级树木，大家都熟悉的，用不着我多介绍了。

银杏站起来，先向大家挥挥手，坐下来后，说：植物朋友们，大家好！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明小草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我们植物界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所以我也不能称之为长老级树木，这一点是和人类不一样的。

红叶石楠：你的意思是人类处处要分个上下高低，而我们植物不会？

银杏：我没有这样说，但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红叶石楠：我可听说有花草灌木在抱怨，说你们高大乔木霸占空间，独享阳光，这不公平。

银杏：这个我不否认，但你没看到我们为那些花草灌木在挡风遮雨吗？

红叶石楠：这倒也是。另外一点，生活在你们树底下的小草小木枯死后，默默地为你们提供了肥料，这是不是一种奉献精神？

银杏：是的，当然，大树身上也附生着许多小草小木小生命，抚养着他们成长。

红叶石楠：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

银杏：我的理解，我们植物界，个体有大小，寿命有长短，容颜有鲜暗，功能有差别。但分工明确，团结协作，乔灌草搭配合理，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为大自然增光添彩。所以我们值得自豪。

红叶石楠：听说人类在很多方面是从我们植物身上获得灵感的，是这样吗？

银杏：那当然，人类才出现多少年，和我们植物相比，他们才是小弟弟。当然，他们进化得快，现在比我们发达了，在很多方面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红叶石楠：就是说人类在我们植物身上取得知识，我们植物也从人类那里得到养分，各取所需。

银杏：是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不进则退，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红叶石楠：我懂了。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先问一个概念问题，什么叫森林？

银杏：森林一般是指在一较大面积的区域内，以树木为主体构成的植物群落及生态系统，各个国家、地区、组织对于森林的详细定义是不一样的，一般的森林主要指木本植物组成的群落，也包括一些较为高大的草本植物群落，属于较为广义的“森林”概念。设想一下，在一片土地上，当树木多达千万棵时，将会是怎样一幅画面？也许如同树的阵列，漫山遍野严阵以待；也许是巨木撑天，万千利剑直指苍穹；也许是绿荫如盖，遮天蔽日只留下斑驳的光影。是的，这样的形象便是“森林”。

红叶石楠：森林好美啊，太诱人了。那这样的森林是如何而来的呢？

银杏：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俗话说“十年树木”，如果将时间拉长至数十亿年，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环境由此改变，生命因此繁衍，文明就此诞生，一曲森林之歌在大地上奏响。

见底下的植物静静地听着，银杏继续说：“早在数十亿年前，那时陆地上是一片荒凉，只有风与水，日复一日地冲刷着裸露的地表，但在广阔的海洋中，众多微小的生命却欣欣向荣，这便是地球的微生物时代。”

红叶石楠：就是说微生物是地球上最先出现的生物？

银杏：在浅海环境下，微生物密密层层、交叠生长，即便在数十亿年后的今天，我们仍能在海边发现其痕迹，从中一窥当年的盛况。比如现代叠层石，就是当年微生物的遗迹。

红叶石楠：那微生物时代以后是怎么演化的？

银杏：微生物时代的繁盛，持续了超过10亿年，其中一些微生物，能够通过光合作用产生氧气，从而逐渐改变地球大气的组成。直到4亿多年前，陆地植物的祖先才离开海洋，开启了进击陆地的征程。

红叶石楠很好奇地问：那又会是什么生物呢？

银杏：那种生物叫苔藓。苔藓作为植物先锋之一，率先征服地表，将第一抹绿色铺满裸露的岩石，随后，在匍匐的苔藓之上，一类新植物闪亮登场。

红叶石楠兴奋不已，追问：苔藓以后又出来了什么？

银杏：苔藓以后出来的是蕨类植物，它们体内如“吸管”一般的维管束，不仅能够源源不断地传输养分，还足以支撑身体向空中生长，尽管最初的身形仅有几厘米高，却是当时陆地上唯一的“森林”，地球自此进入了蕨类时代。这也可以说是森林的起源。

红叶石楠：如此说来，蕨类植物是我们的祖先了？

银杏：蕨类植物的祖先被称为原蕨植物，它们体型微小，成片聚集在河湖岸边。而随着地球环境的改变，陆地变得越来越温暖湿润，植物的生命力也愈发旺盛，曾经低矮的原蕨植物不断向上生长，演化成真正的参天大树。像香樟这样的大树就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红叶石楠：银杏老师快继续说下去。

银杏：这个时期，其中有一种为石松植物，另外一种为节蕨植物，第三种是真蕨类，就是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蕨类植物，但较之今日，当时的它们则更加高大魁梧，目前仍生长在亚热带、热带地区的桫椤，其树干粗壮、高耸、挺拔，伞盖般的枝叶遮天蔽日，一如蕨类时代的盛世景象。石松、节蕨、真蕨，组成了茂密的蕨类森林。林下湖沼纵横、水汽氤氲，众多古老奇异的物种，纷纷在此寻得一片天地，巨大的蜻蜓在空中游荡，笨拙的蝾螈缓慢爬行，爬行动物的祖先身形小巧，藏身枯木中探头探脑。

红叶石楠：太有趣了，你的意思，是因为森林的出现，再慢慢地出现了动物。

银杏：那当然，自然界的演化总是从低级的向高级的转变。先有微生物，然后是植物，再有动物，动物中的一类进化为人类。

红叶石楠：这个我不能完全认同，难道我们植物就比动物低级？不要说普通动物，就是人类，自认为是动物中最高级的，做出来有些事情，我看就很低级，有时还不如我们植物有灵气呢。

银杏：对不起，我这里没有看不起植物的意思，只是从自然演化的进程中作这样的划分，可能这样的表述是不恰当的。

红叶石楠：我觉得大自然的演变是循环往复的，也可以说是螺旋形的，或者说是轮回的，就是人类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知道和我们植物相比，谁能坚持到最后呢。

银杏：是这个道理，这也是在提醒人类，对大自然要有敬畏之心，因为在大自然面前，人类还很渺小。

红叶石楠：我们有点扯远了，还是继续谈森林的起源发展之路吧。

银杏：那我继续前面的话题，反正森林中的树木是有生命的，有生就有死，一代代树木死亡后，则沉入林下的沼泽中，经过缓慢的地壳沉降运动，让沼泽环境得以长期存在，植物遗骸也越积越厚，历经复杂的微生物作用，加之温度和压力变化，最终形成煤炭。那个时代形成的煤层，分布范围如此之广，储量如此之大，以至于整个时期被命名为石炭纪。

红叶石楠喔了一声说：原来煤炭是这样来的。

银杏：但蕨类植物虽然身躯高大，生殖细胞却十分脆弱，离开水体则容易干燥死亡，直到距今3.8亿年前后（泥盆纪中、晚期），一种新的繁殖方式，终于在物竞天择中脱颖而出，新的“森林”即将登场。

红叶石楠一副期待的样子：哪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银杏：这种先进的繁殖方式便是种子的出现。种子外披“盔甲”—种皮，自带“食物仓库”—胚乳，能够适应更加复杂的环境，大大提高了繁殖的成功率。于是利用种子繁殖的裸子植物，迅速代替蕨类、占领地表，地球自此进入了裸子植物时代。在因恐龙而闻名的侏罗纪和白垩纪，最古老的裸子植物之一苏铁，在连成一体的大陆上几乎无处不在，如今四川攀枝花的苏铁自然保护区内，仍生长着20万余株苏铁，堪称地球上现存最古老的“森林”之一。而与苏铁同时繁盛的银杏，则更偏爱温带环境，在侏罗纪时期的中国北方，比今天种类更丰富的银杏家族，成为森林中最主要的树种。”

红叶石楠惊讶地说：原来苏铁和银杏年代这么久远了，难怪说他们是远古孓遗裸子植物了，或者说是活化石了。这样说来，我一开始介绍你为长老级，一点没错啊。

银杏：随你说吧。另外三类裸子植物，松、杉、柏，则在人们的生活中最为常见，他们虽然出现稍晚，却持续繁盛至今，甚至以65%的占比，撑起了中国森林总量的半壁江山。无论是温暖湿润的环境，还是高纬度的寒冷地区，都有他们生生不息的影子。在气候严酷的大兴安岭北部，落叶松、樟子松等裸子植物，形成面积超过700万公顷的森林。在小兴安岭和长白山地区，多种云杉、冷杉傲然挺立，形成茫茫林海。在西北的阿勒泰山区，和大兴安岭所处纬度几乎相当，松林形成一面面密不透风的墙。高纬度地区日照角度低，树木为了获取更多阳光，必须极力向上生长，形成了这里遮天蔽日的森林景象。此外，天性“高冷”的松、杉、柏，同样“偏爱”高山，它们或是密布整个山坡，或是铺陈雪山脚下。凭借先进的种子繁殖，裸子植物帝国到达鼎盛时期。

说到这里，银杏停了下来，若有所思，接着话锋一转说：“然而，生命演化的车轮依旧滚滚向前，森林帝国势必再次‘改朝换代’，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下一个帝国的建立，竟起源于几朵小花。”

“什么？几朵小花能推动森林帝国‘改朝换代’？”红叶石楠惊呼起来，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

银杏：这些不起眼的小花，属于植物界最年轻的类群—被子植物。花朵的子房，如同一个天然庇护所，避免种子受到外界的破坏。当雄性配子通过雌蕊结构，精准地进入子房后，子房便发育为包裹着种子的果皮，而在人类眼中，便是花朵凋谢，代之以累累硕果。

红叶石楠：这个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开花结果的过程了。

银杏：果皮不仅有效地保护着种子，还是除了胚乳外，种子发育的又一重要“粮仓”。于是，被子植物的繁衍效率突飞猛进，从白垩纪开始便席卷全球，令地球进入崭新的被子植物时代。

红叶石楠：那这个时代有什么特点？

银杏：被子植物的种类格外丰富，仅中国就有近29000种，是裸子植物的100多倍，多样的物种带来更广泛的适应性，让被子植物几乎占领地表的任何角落。在中国东北，兴安岭的寒冷山地中，被子植物的先锋白桦，与裸子植物落叶松并肩而立。到了中部，秦岭的山坡深谷之间，被子植物组成的阔叶林，与裸子植物组成的针叶林杂居而处，形成五彩斑斓的针阔叶混交林。在万木峥嵘的神农架林区，以水青冈为主的树木漫山遍野，将山体覆盖得不留一丝缝隙。胡杨则生长在西北大漠戈壁，其耐旱能力远超裸子植物。中国南方的热带地区，由于气候湿润、降雨充沛、日照强烈，更加适宜被子植物的生长。东南沿海的红树林则更为特别，他们生长在海湾和滩涂之间，错综复杂的根系，能从盐渍的土壤中汲取养分。广西、云南等地的热带雨林，均是被子植物的天堂。

红叶石楠：组成森林的植物，都是木本吗？

银杏：那可不一定。组成森林的虽然大多是木本植物，一般具有木质的坚实茎干，以此区别于身躯柔弱的草本植物。但某些种类的“花草”，体内纤维紧密缠绕，足以形成媲美木本植物的高大茎干，比如椰树，便是这种“意料之外”的草本植物，他们凭借种子的漂流，成功占领其它植物难以到达的荒岛，成片成片的生长起来。另一种“草”—竹子，则以“独木成林”之势，在中国南方形成无边的竹海。就是说，木本和草本都是组成森林的重要组成部分。”

红叶石楠：我明白了，植物是从微生物—苔藓植物—蕨类植物—裸子植物—被子植物，这样一个过程演化过来的。

银杏：森林是各种生物及其环境的综合体，微生物、苔藓植物、蕨类植物、裸子植物、被子植物不是相互排斥的，也不是你死我活的，他们之间是相互依存，可以共生共荣的。这一点我觉得就比人类强。

红叶石楠抬头看看，发现已是日上三竿，就站起来紧紧握住银杏的手说：“非常感谢银杏老师接受我的访谈，为我们提供了许多科普知识，因时间关系，本期访谈就直播到这里，植物朋友们，下次访谈时再见！”

银杏朝台下鞠躬施礼，台下是阵阵掌声。今天的访谈直播节目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