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湿地

《苏州日报》2021年01月07日 A12版

  孙骏毅

  虎丘湿地宛如中国画中的“留白”,不着墨色,不事渲染,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原生态的风貌。

  湿地之于城市,如同肾之于人体一样不可或缺。在很多人眼里,岸与海、江与滩之间的苇丛、沼泽、坡地、池塘、浅滩,好像都是荒地,“湿地”的概念近40年来才被人们所重视。岸与水的链接就靠湿地,湿地上苇色青青,一往情深地守望着南来北往的鸟群。

  虎丘属太湖流域,太湖美皆因原生态湿地所调节的“小气候”而美。北宋诗人苏舜卿写道:“潇洒太湖岸,淡贮洞庭山。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清人在“渺弥”处旁批“乃沼泽也”,即湿地,是颇有见地的。湿地环湖,辽阔无边,深不可测,潇洒”或“淡“贮”都是相宜的。

  明代吴中高士韩奕晨途经虎丘,遥望湿地上翩翩起落的水鸟,感慨万千,写道:“汀树村边密,沙鸥水上闲。”同时代的进士杨循吉暮经三角嘴,也为湿地上落霞孤鹜的美景所陶醉,叹道:“偶然来到水云立,惊起田间鸦乱飞。”

  对于城市来说,湿地既是空气、湿度调节器,又是一道绿色风景。从生物多样性看,许多生物都依赖湿地而生存,它是迁徙的鸟类以及其他野生动物的栖息繁殖地。在虎丘湿地上繁殖栖息的动植物物种丰富,柳树是最朴实的,几乎不事张扬地生活在湿地边缘。当春天来临时,它们婀娜起来,随风摇曳,把春天的信息飞洒在四月的暖风里。

  远眺从湿地边流过的小河,微风吹过,折叠起丝绸般柔软的水波,衬托着同样柔软的江南野趣。荡漾的水波间,有几只白羽黄嘴的水鸟翩翩起落。偶尔俯冲下来,溅起一朵水花,随即箭一样射向天空。低矮的灌木丛里有麻雀自得其乐,平常的日子里虽有过远走高飞的畅想,但它们习惯了湿地生活,灌木丛一样可以安妥飞翔的灵魂。

  夕阳西下,当你站在虎丘湿地边缘,但见落霞如橘,暮柳如烟,微风、苇色、水波、鸟语、蛙鸣、虫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心旷神怡。古城的秀丽典雅与湿地的田园牧歌相映成趣,岸与水相亲相依的意境令人陶醉其间而流连忘返,白天与暗夜交班时留下的夕霞之美,沉静而富有变化,斑斓而不失纯净,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美。

  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城市丢失了很多湿地,原有的生态廊道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湿地之间的链接被切断,也就损害了整体的生态效应。生态专家们所说的“绿楔入城”,这“绿”的生态来源就是虎丘背后的大片湿地。

  在开放空间设计时,应使城市绿地系统形成良好的网络,贯穿整个建成区域,并注意与主导风向结合,成为城市的“风道”。这个“风道”,可以将城市郊区的自然气流引入城市内部,为炎热的夏季城市通风创造良好的条件,缓减市区热岛效应,而在冬季则可降低风速,发挥防风作用。

  国内有不少城市开始重视“通风走廊”的建设。比如上海就以黄浦江、苏州河等为主建设了滨水绿带,紧贴外环线蜿蜒环绕整个上海市区一圈建立环城林带,全长达到97公里。海口在进行城市总体设计时,注意保留了有连续树荫遮蔽的开敞绿地,并与大海、河流以及整个城市的绿地系统相连。此举不仅为城市提供了“通风走廊”,有利于降低夏日炎热的温度,也为行人提供了良好的步行和骑车通道,还保护了海鸟的栖息环境。以“山水城市”著称的南京,有很好的自然条件可以将森林引入城市,打造一条巨大的“通风走廊”。紫金山是南京的“绿肺”,其山体的脉络从东郊、小九华山一直延续到鼓楼北极阁,正可以顺着这一“山脉”,将之建设成“绿脉”,这就等于把紫金山的“绿气”引入了城中。南京一年当中最盛的东南风,也可以顺着这一走廊吹入城中,为城市带来清新的空气。

  留下虎丘湿地,绿楔入城,其实就是为苏州城西北部打造一条绿色的“风道”,它的所经之处是控高建筑,空气对流无所遮挡。就像客厅里南有阳台北开窗,室内空气就能对流,浮尘就难以在室内停留。留下湿地,留下林草,留下动植物的栖息地,把湿润的绿风通过“风道”引入城市,至少对于改变古城西北部的小气候能起到有益的作用。它的作用在短期内并不能变成银子,但从长远来看,它所带来的巨大生态效益是无法估算的。

  这本城市生态账无论怎么算都不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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