掸了蓬壅,家家户户贴春联
□台州节俗
掸了蓬壅,家家户户贴春联
赵佩蓉
一进入腊月,台州卖春联的店铺亮堂起来。各种大小的红灯笼、红绸布、中国结、辣椒挂件,被拾掇得端庄光洁,好像待嫁的喜娘,这是视觉上的年味。
以前,掸了蓬壅,谢了“年”,家家户户都要换贴春联。腊月的集市日,就有通笔墨的“先生”,在市肆檐下,现场书写春联,略收薄利。乡里人厚道,从不以结构章法论长短,春联么,只图个好彩头,在乎的是联语里实实在在的寓意。老派对联,内容比较集中,无非是“辞旧迎新”的吉言。“天增岁月人增寿 春满乾坤福满门”,“一帆风顺年年好 万事如意步步高”,都是常见的对子。调顺气舒,明朗又喜庆,表达的是对美好生活的赞颂和祝愿。横批不外乎这么一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吉星高照,五谷丰登,图的都是人世间的大安定。
我的父亲,因为在临海师范读了多年的书,写得一手好字。入冬后,都会买一叠“书红纸”,就是那种摸起来还有粗糙质感的大红纸。每个周末,父亲会用菜刀将纸裁开,再反复折叠,叠出四方的暗格子,用右手抻平,铺在四面桌上。一口豁边的瓷盆,盛了少许水,先把毛笔泡软。趁这功夫,他慢慢碾墨。手持墨条,顺时针一圈一圈打转。墨汁渐渐浓稠,散发出特殊的气味。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始终记得父亲当时的神气:不管周围有抽烟的有看热闹的闲人,他先默默地站一会儿,往远处凝视,是在心里酝酿诗句。再半弓着前身,悬腕提笔。横撇竖捺在纸上游移,七言好句一气呵成。那些行楷透出洒脱的意气,又呈现端庄的结构,常常博得旁人一笑,“教书先生的字,看着就舒服”。每写好一联,父亲直起身舒口气的空隙,我就争着把写好的春联铺在地上,等着晾干,再卷起,用细绳捆好。一边计算着已经写好的春联数量,一边揣度着什么样的内容贴到哪一户人家的门窗上。那个时候,村子里所有人家的春联,都出自父亲的腕下。也有邻居提了番薯、萝卜来答谢的。小小年纪,我的心里,获得莫大的荣耀。
大年三十的下午,父亲会帮忙将各家各户的春联贴好。父亲拿着浆糊瓶,我抱着春联,雄赳赳地跟着。“贴对联,要有讲究。要分清上下联,上联一定要贴门的左边。”父亲边刷浆糊,边指挥着我挑出正确的一联来。很多传统的文化知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到的。后来,市面上出现贴金红纸,流行在墨汁中撒入金粉写字。父亲也跟上了形势。在张贴的过程中,金粉会自行掉落,沾满我的双手。再摸一把,脸上就会汪亮的。我也不愿意及时洗掉,大概是沾了过年的喜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