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征文】刘俊杰|鱼面里的妈妈味道
刘俊杰|鱼面里的妈妈味道
当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寂静的村庄便开始喧闹起来。又到了打鱼面的时节,嗵嗵的木锤声不绝于耳,熊熊的柴火噼哩啪啦,袅袅的炊烟次第升起,锅里的美味嗞嗞地冒着热气,整个村庄弥漫着鱼面特有的气息。
鱼面,黄梅特有的风物,鱼米之乡餐桌上的一道佳肴。一到农历冬腊月,打鱼面便成为戏乡的一桩盛事。
周末,母亲打电话来,叫我和阿英回老家一趟,家里打鱼面需要人手。当我们风尘仆仆赶回老家时,母亲坐在一堆面团前,两只布满沧桑的手,正吃力地在上面揉着,头上的银丝随着揉面的节奏在我面前一晃一悠,十分扎眼。见我们来了,她的脸上立即露出慈祥的笑容,眼角的皱纹也愈发深了。
“妈妈,年年费这么大的力气,打这么多的鱼面,有什么必要?现在黄梅市场上到处都有鱼面卖,您现在年纪大了,腰椎又不好,以后再莫做了!”我心疼地埋怨道。母亲直了直身子,语重心长地说:“傻孩子,外面的鱼面大多是机子做的,哪有家里纯手工做的好吃、来的实在?!过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人来客往的,饭桌上哪能少了它哟!”听她这么一说,我不再做声,悄悄地替阿英系上了围裙。
眼前的面团,看似普通,却内有玄机。里面的主要成份是碎成沫的鱼肉,还有本土的红薯粉,把它们揉搓结合在一起,就成了绵软的鱼面团。鱼面好不好吃,关键在于鱼的选用。母亲对此很有讲究,自然水域的野生青鱼是她的首选,剔出来的鱼肉晶莹剔透,打出来的鱼面色泽好看又鲜美爽口。舅舅在高桥河边养了二十几年鱼,由于水质好,又不施人工饲料,他养的鱼成了抢手货,也成了我家的特供。只要一吃到鱼面,就会想起舅舅和母亲勤劳的身影。
孩提时代没有碎肉机。鲜鱼剔出肉块之后,用刀剁细,撒上红薯粉,再拿到石臼里使劲地舂,木棰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不断撞击的力量让鱼块慢慢成了肉沫,所以家乡人把这种独特的动作称为打鱼面。那时候,只要一打鱼面,家家户户就像提前过年似的,大人小孩齐上阵。父亲把碎好的鱼肉团从石臼里捞出来,我和弟弟一前一后兴高采烈地把它抬回家,母亲往里面再撒些红薯粉,揉成大面团后,又分成若干个小面团,再用擀面杖摊成一张张圆形的薄饼,放在簸箕筐里,然后再分别叠成一根根条形的卷儿,散开排列在蒸笼里。父亲生了灶火,锅里的水烧得咕咕作响,母亲不停地朝锅里张望,随时掌握出笼的时机。锅里冒出来的蒸汽,在灶台周围缭绕,毫不知趣地遮住了我和弟弟贪婪的眼睛……
“出锅啰!”阿英的喊声让我一怔。过去的画面,眼前的场景,相互交替重叠,恍惚间竟然忘却今夕是何夕。回过神来,理了理思绪,循声朝锅台方向一望,母亲把一锅热气腾腾的鱼面卷子端上来,笑吟吟地对我和阿英说:“快趁热吃吧!”我用手扇了扇热气,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鱼面卷子油亮而柔软,在冬日暖阳的光影里,散发着一缕缕诱人的香气。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一咀一嚼之间,舌尖上的快感油然而生。阿英拣了一根长的,分成两半,一半往母亲嘴里送,一半留给自己。“好吃!真好吃!”耳边传来阿英的赞叹声。母亲憨厚地一笑,手上的动作愈发轻快起来。父亲拔弄了一下柴火,放下火钳,直起身子,加入了吃货的行列。
其实,刚出锅的条形卷子还不是鱼面的最后模样。等它冷却后,母亲还要用刀把它们切成一枚枚细细的椭圆形的卷儿,再一片片摊开,放在大晒筐里,拿到太阳下晒干,才是鱼面的成品。晒干的鱼面,易于保存,也方便携带,用袋子密封好,一年之内都不会变质。
等我们嘴馋的时候,母亲就会把贮存好的鱼面取出来,用水泡开,置于高压锅内,和土猪肉排骨同煮,里面放些生姜葱蒜,辟辟腥味提提鲜。鱼面炖熟的时候,细细的卷儿就会一根一根地散开,用筷子一夹,就象面条一样垂着,往嘴里一放,则满口生津。每逢此时,母亲总会亲自为我们各舀一碗鱼面汤,随即饭桌上“嗖嗖”的喝汤声,“啧啧”的称赞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支独特的交响曲。
鱼面的制作工序十分繁琐,过程十分耗时,体力消耗也很大,但母亲年年乐此不疲,图的是家人和来客吃得热热乎乎津津有味。
如今,无论是寻常百姓的餐桌,还是酒店宾馆的宴席,都能看到鱼面的踪影。从小到大,吃过不同地方的鱼面,但是,唯有母亲做的,感觉最地道,吃起来也最鲜美最令人回味。
夜幕悄悄降临,村庄渐渐归于宁静。灯光下,母亲依然在灶台边来回穿梭,父亲不断地往灶膛里添加柴火,阿英以少有的耐心练习着打鱼面的各种技艺,我则欣喜地看到了一种美好的传承。
望着她们忙碌的身影,眼前浮现出一家人团圆的画面:炉火轻柔地舔着锅底,鱼面在锅里慢慢舒展,转而跳起欢快的踢踏舞,默契地呼应着一家老小按耐不住的喜悦。母亲乐呵呵地忙着给我们夹菜,满屋飘散着浓浓的菜香,鱼面里的妈妈味道,从舌尖渗透至游子的心间,孩子们的笑声回响在老家的屋后房前……
作者简介:刘俊杰,笔名心路行吟,黄梅县某机关干部,文学摄影爱好者,县作协会员。
执行主 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