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建中：花花和黄黄

花花和黄黄

汪建中

　　老伴爱狗，老想着养条狗。我却不太想养。因为养狗不比养鸡鸭，狗通人性，养时给人愉悦，别时予人痛楚。狗会遇上生病、被盗、车祸……灾难多多。我年轻时养过狗，结果都不是很好。人们养的狗就算会善终，寿命也不过十几年，终会是人送狗，离别时会令人非常的难受。所以老伴多次提养狗，我都找借口不很支持。

　　一五年春，老伴还是忍不住抱了个灰花色小狗回家。小狗毛茸茸的，它看人时那傻傻的样子，好不可爱。我不禁说，养就养吧。老伴让我给狗取个名字，我随口说了句，是花狗就叫它花花吧。老伴说这是只公狗，花花这名字有点娘娘味。不过她也没给狗取新名字，就叫了花花。

　　其实我也喜欢狗，只是想着它早晚会离开。我很自私，觉得此时少投入一分情感，彼时就会对自己少一分伤害。

　　一般来说，小狗进门，总会在新家连叫两个通宵，让人生厌。可是花花不，它来后就没吵过夜，非常的乖巧，家里象没小狗一样。

　　经老伴精心养护，花花一天天长大了，它是个中等体形的杂交狗。花花短嘴，大尾，一身大块黄白相间的长毛，象个小狼崽似的，很是可爱。我刻意地尽力不去逗玩、抚摸花花，也很少喂它，刻意地保持着对它的那分冷淡。

　　在花花来家的几天后，家门口不知从哪又来了一条小黄狗，我们都叫它黄黄。这是条土狗。它长嘴，尖耳，一身淡黄色贴体短毛，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体重还不如一只大兔子。看着它那老占占的，一付好可怜的样子，年龄比花花至少大了一两岁。黄黄来时住在邻居家的柴堆后面，晚上有人路过时它会一阵狂吠，吓你一跳还不知狗在哪里。黄黄对所有人都有着本能的戒备心，那四条腿好像装有“戒备弹簧”，时刻准备弹开，离你老远。

　　我家住在“镇郊”，算是个私家独院，邻居多是当年纺织厂征地的搬迁户。人们都很善良，从来没人伤害过黄黄。虽然没人正式收养它，但大家都会喂它饭菜和鱼肉骨头。它也常常会蹭花花的剩饭和狗粮。 每逢花花吃食，它会在旁边长时间地看着它吃，等着吃花花的剩食。

　　这一个吃一个看，真的很残忍。

　　花花很坏。有时我们故意多放食，好让黄黄也吃一点，可是它吃不了也要在旁看住它的狗盆不让黄黄过来。我有时会叹息一句，这天天在一起玩耍的好朋友怎么会这样。

　　其实，花花是傻瓜一个。它守食不到三分钟就会忘了这事，很快就会起身去玩。这时黄黄会假假地陪它出院子，但是不到一分钟它会悄悄一个人(狗)折返，把剩食吃个精光，把狗盆舔得当当响。

　　花花很黏人。它老想跟着我们去单位。老伴是个医生，我是单位的小头，那时都还在上班，这肯定不行。我们只好狠着心训练花花，它送我们到街边路口时我用手一指，它必须回家。这时候那狗的眼神看了叫人心酸。当我们回家的时候，花花会把耳朵半贴在脑袋上，半蹲半趴在地上，嘴里呜呜发声，摇头摆尾地爬过来，然后在你前后又蹦又跳，地皮也被打得嘣嘣响，激动至急时狗尿都会拉下来。

　　花花是条公狗，每年总有三几次会“离家出走”，少则三五天多则一星期，让我和老伴好难受。

　　一开始我们不知何故，后来同事们调侃我们说，它是让扫黄办滞留了，或是被派出所扣了。真的，这黄黄是个非常自恋的多情狗，不到完成恋事或彻底无望绝不回家。每次回来时它都会又瘦又脏，精疲力尽，连吃食也会坐着或趴着吃。

　　后来只要发现花花夜不归宿，我们就去找它，有一次居然找到了。它在人家大院外，守望着铁门里一条漂亮的长毛狗，我们唤它回家，它赖着不走。可怜我只好抱起这四十多斤的大狗往家走。这家伙倒也毫不反抗，象个布狗。路上我放下它想让它自己走，可是放到地上它一动不动还是条布狗，既不跑也不走。我只好抱一段歇一会，歇一会抱一段硬把它抱回家。要知道，这四十斤重的狗比孩子还难抱。可是到家后，它只要离开了我们的视线，院子门也没关好的话，就立马又没了踪影。

　　再后来我们发现苗头不对就试着关住它不让出门，这时它会明显少食，还会苦苦哀求主人放它出去。中午，我们在楼上卧室休息，花花会悄悄上楼在卧室门口用爪子挠门还低声呜咽。如果开了门它会在床两边折腾，抬着头用痛苦的表情分别向我和老伴低声哀号，甚至将前爪搭在床沿上求我们放它出门。好像在说，好爷爷，好奶奶，放我出去吧。它那模样看了叫人特别心疼。只到把我们缠下了楼，它就高兴地又蹦又跳，提前跑到院子门边坐等开门。院子门开开时它还会假装镇静摇头摆尾和你亲热几秒钟，以示特别感谢。然后一躬身，狼一样地猛窜出去，再然后就多日不回。

　　唉!儿大不由父，狗大不由人。

　　黄黄是条母狗，这狗在我们这待了两年了，也没见生过小狗。花花老是想和它好但是它好象从来都没有反应。我想着它小时可能兄妹太多，它个小抢不到奶喝，长得又这么难看，最后被主人遗弃，很是自卑。典型的苦狗出身。

　　黄黄不光长嘴瘦身不好看，还劣性很多。遇见生人到我们家边时它特别凶。它还会从不知什么地方衔来抹布、鞋子、和破衣烂袄放到我们几家门口的路上玩弄、撕咬。我们只好经常将这狗为的垃圾一 一捡起，投进路口的垃圾桶。

　　这时的黄黄很讨厌，人们在用善良和爱宽容着它。难道是可怜之狗，也必有可恨之处?

　　相比黄黄而言花花是条福狗。它受到老伴的精心照料，冬天住暖窝，夏天吹空调，老伴还常常给它梳毛，洗澡。酷热时，如果我和老伴不在家，花花还会到附近的小店和棋牌室里蹭空调。它仗着老板认识它，赶它也不走，让人啼笑皆非。

　　那黄黄是条野狗，虽然大家不伤害它，还喂它，但那只是在接受施舍。

　　看着这黄黄，我老想着自己儿时的苦难。和这狗有点象?真无聊，老了，脑子进水了，怎么能这么联想。

　　所以，我默许黄黄和花花一起住在我家脚屋里，花花也会像个大哥一样总是睡在外口守护着它。谈不上多舒适，但总算有了一点家狗的待遇。

　　两条狗都通人性，它们是好伙伴，长年在一起嬉戏玩耍。黄黄的警惕性非常高，总是避着人，什么人也别想碰到它，但是它能让我摸摸它，还时不时地想靠靠我。每逢此时，花花总是试图用身体隔住它，还会倚仗个大把它骑在身下嘴里呜呜作响警告它。然后花花会起身坐在我的两腿之间看着黄黄，好象是在说，这是我爷爷!这是我爷爷!别想碰。就象两孩子争宠。不过花花从来不和黄黄来真的，从来没咬过它。

　　花花真的很听话，很少犯错误。它看人时的眼神象个孩子，时时都好象在猜我们的心思，好象老是在告诫自已，别犯错误，要多讨好这两个主人。

　　我还是被与花花的情感俘虏了，它真的很可爱。孩子们都大了，不在身边，它让我们有了施爱的去处，给我们老两口带来愉悦。

　　但是，养了它其实是我们的错!因为那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二零一七年六月十二日，那天从下午到晚上，花花一直乖乖地趴在客厅，我们走动时它不时地摇一摇尾巴,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晚上九点多时它突然站立，昂头，听、嗅了一会就吵着要出门。我们并没介意什么就开门让它出去，这一去，花花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开始我和老伴都当它又去了哪儿打野了，直到后来听人说这东流城区的散放狗，个头稍大一点的全没了!还听说谁谁谁家的狗身上带了毒针头回到家后才死去。据说那毒狗人用的是兽医用的吹管枪，毒死的狗被放入冰库冬天拿出来扒皮后去了头脚充麂子。后来我想，花花离家前可能是嗅到了那毒狗人的气息，出门就遭了毒手。

　　真的好无奈。

　　我们总想着有奇迹出现，花花会突然回来。无奈，花花真的没了。

　　花花走了，那黄黄好像也很伤心，它后来很少到我家院子来，是怕触景生情吧。喂它食物时它也是吃完就走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后来黄黄也不见了，它一定是找它的伙伴花花去了。

　　渔翁 二O一九年十一月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汪建中，一九五三年六月生，怀宁县小市街人，东至县广电系统退休。

附：投稿及稿酬发放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