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华：黑暗世界里的一缕曙光

黑暗世界里的一缕曙光

河北石家庄   陈志华

　　前些年，我在河北省散文学会工作期间，结交了一位朋友，她是河北省散文学会的新会员。几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然而，遗憾的是，我们却从未曾谋过一次面。

　　记得，我们曾通过多次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总会说：“陈老师啊，我特愿意听到你的声音，总是那么的和蔼、那么的可亲!”其实，我也非常喜欢她那相当标准的普通话，以及她那甜甜的、柔柔的语调，和她那咯咯咯爽朗的笑声，像是春风化雨。会让我立刻想象得到，她一定是一个性格开朗，活泼，生活充满了阳光的幸福女人，她叫郭萍萍。

　　然而，现实却又是那样让人想象不到的残酷无情，她竟是一位已双目失明多年的中年女性。说来，她的前半生是非常幸福的，十五岁当兵，二十一岁转业到石家庄市第三医院当了一名化验员，工作和生活都是顺风顺水。谁承想，生活给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的后半生则变得命运多舛。前几年，她的同事误将紫外线灯打开，使得她在紫外线灯下连续工作了两个多小时。之后，她的一双眼睛感到疼痛难忍，不到半年时间，就有了白内障，加之她患有青光眼病等原因，她的视力急速下降，直到双目失明。那时她刚五十岁，怕连累丈夫，主动与丈夫离了婚，只有唯一的女儿和她相依为命。

　　刚开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她哭过、闹过、消沉过，沮丧过。她叫天，天不语，她唤地，地无言。她曾想到过，干脆从六楼跳下去，一了百了了吧。可当她想到，在外地工作的女儿尚未出嫁，唯一的女儿如果失去了挚亲挚爱的母亲，该会有多么多么得痛苦和悲哀啊。

　　她也曾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地反思着，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的前半生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竟对我如此冷酷无情、毫无人性地惩罚我呢?五十年来，曾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切一切，突然间，从她的眼前统统地消失了，她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眼前一抹黑。她常常习惯用手轻轻地揉揉眼睛，她多么渴望能把眼睛揉开一点点小缝儿，哪怕是让她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看清一个东西的大概轮廓，她也就心满意足了。然而，现实并不怜香惜玉。

　　无奈之下，还不到退休年龄的她，只好办理了病退。常言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麻雀。她的人缘极好，她的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战友，甚至连曾经在医院实习过的她的学生，一拨一拨地来看她。帮她做家务、买粮、买菜、买日用品。她们真诚地劝慰她：“萍，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们都是你的坚强后盾，你不会孤独的!”她的学生也动情地说：‘郭老师，让我们来做您的眼睛吧!’令郭萍萍最为感动的是化验室的李静姑娘，刚20岁的李静，非常善解人意，乐于助人。她主动承担起联络员、采购员的职责，只要郭萍萍一个电话，她下班后，急匆匆地赶到超市购买食品、日用品，送到郭萍萍的家。下了白班，不管多晚;下了夜班，无论多困多累，她总是义无反顾地奔波着，奔波着。在郭萍萍眼里，李静就如同是她的女儿一样，宛如就是她的眼睛，常常为她送来一缕缕明亮的阳光;又恰似一股股暖流，轻轻地流淌在她的心田，抚慰着她那颗无比痛楚的心。

　　历经几番思想斗争，她渐渐地平静下来，暗自对自己说：“萍萍啊，你是当兵的出身呀，绝不能给军人抹黑哦。”她终于学会了忘记痛苦、学会了慢慢适应、学会了以手代眼，学会了改变心态，学会了面对现实。她摸着黑慢慢地择菜、摸索着洗菜、小心翼翼地切菜，之后，渐渐地熟悉了摸着黑炒菜、蒸馒头、烙饼、包饺子……

　　她住在六楼，除了照顾自己外，还一直坚守着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天清扫从六楼到五楼楼道的台阶。因为，这些年来，一直是她负责的。然而，现在做这些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她手扶着楼梯扶手，先把簸箕放到楼梯最下边的一个台阶角上，然后左手扶着楼梯的扶手，右手握着笤帚把从左边扫到右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倒着向下扫。

　　之后，她又想到，自己刚50多岁，应想法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写诗。因为，她当兵时就特喜欢写些打油诗，记在日记本上，时不时还在部队的板报上拽上几句呢。现在有的是时间了，她想用笔来记一记过去难忘的事，写一写令她动情的事，来赞一赞现在美好的生活。然而，现在写字对她来说又谈何容易呀?犹如刚学走路的孩童那样，处处摔跤。她写起字来，不是行与行之间合并了同类项，就是字与字之间表演起了叠罗汉。她绞尽了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笨办法：她找来装药品的硬纸盒，用反面做她的写字板。她先摩挲着把硬纸板折成一条一条的横的褶，用左手摁着硬纸，并用食指和中指分别抚摸着上下两个褶，右手在中间写字。这样可以一行写一句诗句。可有时，圆珠笔没有油了，她却全然不知，她一直写着写着。当她让过来为她送东西的朋友看时，硬纸上只留有一句半诗和一行行模模糊糊字的痕迹……

　　郭萍萍念念不忘他们单位老干部科对她大力的支持。石家庄市第三医院老干部科，管理着近300名离退休人员，工作特别忙。特别是她们的科长刘盈同志总是在想老干部之所想，急老干部之所急，帮老干部之所需。她待人热心、特别富有爱心、还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当她了解到郭萍萍喜欢写诗，非常支持她。“萍萍姐，你写吧，我们帮你在电脑上打出来，并发给报社的编辑……”她常常从百忙中抽出时间把诗稿打印出来，托人捎给郭萍萍，经过郭萍萍修改后，再打印出来，往往一份诗稿要麻烦她反反复复打印多次。为了少给老干部科的同志找麻烦，郭萍萍学会了写一句，背一句，写一首，背一首。在电话里背给科长刘荣听，刘荣记下来，然后再用电脑打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她的诗发表在《河北青年》报上，她高兴极了!之后，《燕赵晚报》、《燕赵老年报》的记者都前来采访她、报道她，使她对自己更有信心了。

　　她在电话里高兴地对我说：“陈老师呀，我现在活得很快乐!自从写诗以来，我仿佛在黑暗世界里看到了一缕曙光……”随后，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通过无线电波传入我的耳际。正如她在《庄里人走进新生活》一诗中所写：”手牵手走近民心河/风儿推着白云/鱼儿跃过龙门/蝶儿穿花弄柳/……庄里人走进新生活。“从她的诗中，我已感觉到她平和、淡定、愉悦的心态。

　　我不在散文学会工作后，还特意告诉了她，我家的固定电话，并再三嘱咐她：“萍萍，我会记着给你打电话的，你别给我打电话。”“陈老师，没事的，我把电话号码背过，一样能拨通电话的。”

　　记得去年春节刚过，郭萍萍打来电话：“陈老师，给你拜晚年了。”不巧的是，前两天我闹肚子，上吐下泻。俗话说，正月里闹病，这一年也不顺当。我心里自然也腻歪得很。于是我有气无力地道一声：“过年好，祝你全家……”“陈老师，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不对呀，是不是……”“是呀，我这几天胃里不舒服，心情也……”“陈老师，这病来呀，是不会看时间的，不用当真。我记得你喜欢看戏，那我在电话里给你唱一段黄梅戏《女驸马》吧，你一高兴呀，兴许病就好得快了。”她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悠悠地唱道：“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只为……”她那圆润甜美的嗓音，好美，好美!有板有眼的、委婉优美的唱腔传入我的耳际，陡然感到心情愉悦起来。“萍萍，你唱得真好听，谢谢……”我咯咯咯地笑了。这是我这几天来第一次的笑。刹那间，不知为什么，双眼却模糊了。

　　我这个人就是这种脾气，不势利眼、爱同情弱者。所以，刚开始时，我对她的遭遇特别同情，继而是喜欢，进而则是愈加敬佩她。敬佩她对生活的无限热爱，敬佩她自强不息的倔犟性格，敬佩她奋力拼搏的军人风度，敬佩她追求梦想的不懈精神!蓦然，《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的保尔闪现在我脑海中，郭萍萍不正是保尔式的人物么?我也衷心地祝福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写出更多脍炙人口的美诗来!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陈志华，笔名：陈杉，退休教师，老三届知青。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理事。自幼 酷爱文学，八十年代初，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出版《杉树情怀》、《相逢一笑春满怀》、《幸福靠自己》三部散文集，一部长篇小说《一生情未了》，共发表文学作品共计150余万字。曾获国家级、省级文学奖数十篇。自2017年至今已在网络平台上发表文中一百余篇。现任石家庄市第十中学“文曲社”(文学团体)校外辅导员。第三届河北省省会“阅读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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