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专题】母亲的双手(外一章)
母亲的双手
文//百荷踪影
母亲送我两双绣花鞋垫儿,栩栩如生的枝叶花瓣儿映入我眼帘的刹那,我真不敢相信妈妈竟有如此巧手。
自孩童时代起,妈妈总是为一家人果腹大事奔波于田间地头辛勤劳作。虽然那个缺粮的时代,一家的口粮不是勤劳能够解决的,但母亲始终相信勤劳持家的古训,总是白天出工干农活,晚上点灯做针线。我们姐弟四人的穿戴自然是简单朴素到极致。那时,我常常因自己棉衣的破洞露出棉絮而在小朋友面前难堪。妈妈的双手除了耕田、锄草、施肥、做一些粗制的食品喂养我们姐弟以外,从未见她做过好看的衣服,或者精巧的饰物。
十岁那年,在我们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之中,流行做各种图案花纹的鞋垫儿,我看着眼热,心里就有一种难熬的冲动。也想亲手做一双那样的有图案花纹的鞋垫儿。我缠着母亲给我粘一双鞋垫,多层旧布用浆糊粘在一起晒干叫布褙儿,把布褙儿剪成鞋底的样子,再用新白布粘在上面,在上面做成图案,一双鞋垫就成功了。可是妈妈总有一大堆理由,在等着我,其中一条就是“粘了你也不会做”。
在一个没有功课的下午,我偷偷找来妈妈收藏的鞋底样儿和做鞋用的布褙儿,学着妈妈的样儿,开始剪起“鞋垫”。结果却剪破了手指,紧握着滴血的残指,站在篱笆门外等待妈妈收工回家。
时光如水,春花秋实催老了岁月,该忘却的不能忘却,该记忆的未能记忆。虽然尝试着做过几双笨拙的鞋垫儿,终不如街市上买来的美观。但总是我劳而所获,所以也就自己原谅了自己的愚笨。
前几天回故乡探望父母。临行时妈妈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一个包裹,神情认真地取出两双绣花鞋垫,郑重地对我说:“专门给你做的。”
我仔细地将鞋垫儿装进包内,然后注视着妈妈的双手,那双手既熟悉又陌生。那年那月,当我以一颗少女的心怀,发现美丽、追求美丽的时候,妈妈从没有做过一件漂亮的或者像样的衣服送我,尽管我常常为衣服的褴褛而烦恼,自卑,甚至怨母亲的不体谅。
母亲的双手不大,红润粗糙,透出筋骨强健、肌肤健康的美。年轻时磨出的老茧花瓣似的,均匀地散播在四个手指的根部。
我展开妈妈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厚厚的老茧,那上面写满了妈妈大半生的艰辛。
母亲的手好温暖
文//百荷踪影
我左手手腕的伤还没有痊愈。人们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照这样计算,还需要二十七天。二十七天,那就数着日子慢慢过吧!总是比最初的时候好了许多,肿基本消退,手指能够简单帮一下右手的忙了。最初(刚受伤),手腕严重变形,原以为是措臼。到医院急诊,给医生描述当时受伤的情景,我说:“很痛,伴有呕吐的感觉。”医生看了我呈40度扭曲的手腕,说:“看来你对疼痛很敏感,先吃点止痛片,然后拍个片子。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给开了止痛药和拍片的单子,说:“先拿了止痛药吃了,到一楼x光照相室拍片子。”我遵照医嘱,吃了止痛片,再去拍了片子。医生看了片子,说:“腕骨粉碎性骨折,骨头碎片很多,两个方案:住院手术;或复位打石膏。”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复位打石膏。
接下来废了很多周折,开单子交钱,打麻药。打麻药的过程。一个字:疼,两个字:很疼。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一阵头晕眼黑,天旋地转。我告诉医生,说我头晕。医生担心我原来曾经有过的高血压,说:“到护士站量个血压吧。”我头晕恶心,似乎动弹不了。过了几十秒钟,我的眩晕症状稍微减轻,便到护士站量了血压。高压60多点,低压40。护士惊讶,问:“您原来血压低吗?”我弱弱地回答:“不低,……。”过了几分钟,再量,80几,60几,血压慢慢恢复。接下来医生很专业地复位,打石膏。那个疼啊!又是一阵头晕恶心,要呕吐的感觉。
拎了医生开的药(龙血竭片、接骨七粒、金天格胶囊等)回家。接下来,便是腕伤漫长的恢复,受伤的手腕是不能够动了,石膏的强制作用是一,再就是疼痛。记得有人说止痛药吃多了会影响智力,我本来就有些笨,又想着日后还要用脑子写作,就不敢再吃止痛药,能忍则忍吧!那段时间,夜里常常被疼痛叫醒。再加上打石膏的手腕,从石膏处一直蔓延到胳膊根儿,奇痒难忍,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疹子。第三天遵照医嘱复诊,复诊后,医生说是石膏过敏,给开了“骨伤灵喷雾剂”。那天再次拍了片子,医生告知骨头碎的严重,三周之内都是观察期,随时都有变位,或者出现其他恶化的可能。说骨头碎到这样,手术也是难题,——碎骨片儿无法对齐,又是手腕骨位置,无法固定。且手术后患较多,又要在手腕留下个大疤痕。
在受伤的三周之内的日子里,好难熬!医生告知一周拍一次片子。第三次、第四次拍片,医生看片子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眼睛怯怯地盯住医生的面部表情,以扑捉医生从片子上得到的信息是好是坏。医生终于舒展了眉头,说:“将来,或者,很有可能会在干重活了,手腕关节疼痛,可能会得损伤性关节炎,不会有大影响。您这骨头碎的太厉害了。”
我总算舒了一口气,感谢赵东辉主任医师的医术,医治了我严重变形,粉碎性骨折的手腕。不管怎样,重要的是不用做手术,不用再抻开了重新复位。复位是良好的,我在网上查过,骨折以后恢复得怎样,最要紧一条就是看复位的好坏。至于以后,以后怎样,就听天由命吧!谁让我一时大意,受了挫伤呢?!这也许是上天的旨意,为什么那天下雪,我又那么大意呢!
第四次(三周)复诊回家,晚上粘了床很快就入睡了,手腕的疼痛好像一下子好了。那个晚上我没有被疼痛叫醒,而是被母亲温暖的抚摸叫醒了。我梦见手腕的石膏拆掉了,一开始手是僵硬的,动不了的样子,母亲心痛地抚摸我的腕伤,眼里含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说可怜的女儿,咋伤成这样啊!然而,母亲并没有发出声音。那一刻,母亲的手好温暖。我的手腕一下子就舒服了好多。不,是完全好了起来。我活动着手指、手腕,开心地说:“娘,您看,好了,真的好了。”母亲依然怜惜地抚摸我的手腕,疑惑地点点头,并无说话,却满眼含泪,模样惆怅。
见母亲如此,我内心一阵愧疚,又让母亲操心了。心中一颤,就醒了。只觉一阵刺痛,是手腕,是胳膊,是手指,那段时间,我是分不清了。反正就是一个疼痛,僵硬,肿胀。梦里的情景再次映现于眼前,母亲的音容笑貌,母亲的亲切,母亲的怜惜,母亲温暖的手,母亲……母亲患心血管破裂症,已经去世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女儿念母自难忘,唤母梦中一相聚,醒来已是泪两行。常常想念母亲,母亲却迟迟不能入梦。没承想,我手腕骨折,却唤来母亲如梦。梦醒的那一刻,我好恨。恨自己怎么就醒来了,恨自己怎么不留在梦里,与母亲诉说心事,诉说这茫茫十年的思念。
母亲生育了八个孩子,却只养活了我们姐弟四个,另外夭折的两个男孩、两个女孩,分别活过两岁、三岁、五岁,最小夭折的一个男孩活了七天。母亲是被这样的灾难吓怕了,她对于我们有幸活下来的孩子,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那时候生活困难,父亲是被劳动改造的地主子弟加“右派”,母亲在生产队里自然也是不受欢迎的坏分子的家属。母亲每天把我们姊妹留在家里(大的照顾小的),她和父亲一道下田劳动,回到家里喂猪、做饭。那时的饭食都是杂和面窝窝头,野菜粥。记得一次我吃到一块坏了红薯,好苦。我咧着小嘴叫苦,就要吐出来了。母亲着急地说:“快咽下去,咽下去就不苦了。”
咽下去就不苦了。我记住了母亲的这句话,在后来的日子,我慢慢长大,越来越能够领会母亲那句“咽下去就不苦了”的话。每次遇到生活中的坎儿,我都会默默告诫自己,生活中再苦的果子,只要坚持住,咽下去就不苦了。那时候,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用她布满老茧的手抚摸我的背部,以帮助那块坏红薯尽快到达我的小小的胃里,以使她的女儿解饿。正如许多年以后,女儿梦里的母亲。母亲的手掌依然是那样的温暖,而这一次,母亲却抚摸的是女儿的伤痛。
母亲的手好温暖。只是在梦醒时分,母亲与女儿却是阴阳两相隔。那一刻,我抚摸着受伤的打了石膏的手腕,泪眼莹莹,回想梦里母亲,一遍遍轻声自语:娘,您的手好温暖,女儿好痛,女儿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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