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斗文​II尹文勋(辽宁省)


斗文

☆尹文勋(辽宁省)

古代文人相轻,不能说我瞧不起你,还得表达出自己的思想,开启了口水战模式,随即衍生出一个文明词——斗文。它本身又不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血肉横飞的战场,对朝廷安定团结大局没有妨碍,因此没受到官方的限制和约束,在历史的长河中“文明”地生长起来。
斗文分两种,明斗和暗斗。
暗斗,就是以文会友,也是秉承了颜老夫子的教诲:“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这是定下了调子,有单打独斗,有多人唱和。不管是哪种形式,会友双方非常客气,象极武侠影视里的双方比武,都很客气地作揖,还不忘了说一句“请赐教”之类的话,其实就是打架,用一种非常文气、有礼貌的方式约架。
在中国的文坛史上这种约架方式最受追捧。当然,客客气气地约架,打架的时候也不好太撕破脸皮,大家也都喊着切磋技艺,点到为止。尽管杀招迭起,几乎招招毙命,见血封喉,大家面上还是一团和气,也许还在某个场合切磋诗词歌赋(也在斗文)。背地里谁也不留情,在文章里指鹿为马,指桑骂槐,几乎把对方黑得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其实文斗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立起了规矩,由最早的“投壶赋诗”、“曲水流觞”到唐朝的“飞花令”,斗文一点点形成了有组织有纪律的活动。读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大观园的妹子们就是在玩斗文,抽签限韵,准确地说是斗诗,看上去都客客气气,其实也暗流滚滚。而今天的“中国诗词大会”有了一定的评判标准,大家都一团和气、愿斗服输。
三国时期的曹植和曹丕兄弟虽然也撕破了脸皮,但是在斗文这方面也属于暗斗。曹植被抓,不能说曹丕要阋墙相斗、公报私仇,而是“国法无情”。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大哥竟然要弟弟作诗。这个旨意一下,把大臣们惊得目瞪口呆,这是要斗文吗?他们兄弟俩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其实想一下就知道了,曹丕、曹植兄弟二人,一母所生,一起成长,一起读书,当时曹阿瞒就想把魏王世子的位子传给曹植。立嫡立长的古训曹丞相能不知道吗?这时候却想立嫡以贤了。可见兄弟二人斗文不知道有多少回,而弟弟曹植稳坐冠军。只是后来曹操发现老三不具备一个政治家的素质,这才想起了立嫡立长。一直被三弟压着,斗文一百次输一百次,这口气在曹丕的心里憋了多年,最后爆发了。斗文,这才有了千古绝唱《七步诗》。至于这《七步诗》是不是真的存在不好说,正史里没有记载,只是记载在《世说新语》里。总之,兄弟间的斗文掺杂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这样的事比比皆是,历代夺嫡时都避免不了,都是在暗中斗文,暗流涌动。
明斗的斗文方式非常简捷,有几分江湖中的腥风血雨。直接约架:某日某时在某处斗几百回合,签下生死状,死伤各由天命。于是斗文这不见血的打斗开始了。两方开战前,必然是一番唇枪舌战,这是一种最标准的斗文,不把对方骂到吐血不算到位。汉朝的“七国之乱”,打出“诛晁错,清君侧”,双方各执一词,胜利的当然是胳膊粗、拳头硬的那一方。不管晁错冤否,总之是给世人留下了一个斗文的好题目,只要是反对当朝天子,这个题目就可以使用,打出檄文,昭告天下,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合法性。
这个题目被明成祖朱棣用到了极致。他和自己的亲侄子打了四年,斗文四年,他局局领先,成了常胜将军。
斗文的奇葩事不胜枚举,有当场斗死的;也有瞬间斗活的;还能做药方治病的。曹操在军中犯了头风疾,这是他常犯的毛病,据说只有华佗能治,结果还被这个多疑的曹丞相误以为是替关羽报仇,一气之下要了华佗的脑袋。可是这病犯起来要命,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北方袁绍的檄文到了。
这之前不知道斗了多少个回合了。
檄文是《为袁绍檄豫州文》,把曹阿瞒骂得体无完肤,把祖宗八代都刨出来骂了一顿,骂得曹操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歪打正着,十几个太医束手无策的头风竟然好了。他看了一下,斗文的主角、执笔人是陈琳,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曹操攻破了袁绍,抓住了陈琳,曹操不但没杀他,还重用他。陈琳成了他骂了一百遍“托名汉相、实则汉贼”的御用文人。
到了现代,斗文被某先生推向了高潮,多少名人,尤其是著名的文人都被他口诛笔伐。“远看一条狗,近看郭某某”;“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虽然像狗,但又像猫”;“新派流氓画家”,等等不一。他似乎开起了群殴模式,当时的社会名流被他骂遍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斗文就这样拉开了大幕,周先生也结结实实地被回骂了一顿:衣冠禽兽;不懂人性论;文学界的小偷;最狠的一句话:把《呐喊》撕下几页去大便,等等。讲斗文,愤青某先生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作者简介

尹文勋,男,生于1966年,辽宁省朝阳市人,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细沙河》、《天步九重》(在起点中文网签约上架,已完本),在报刊上发表多篇散文、诗歌(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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