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闽散文:反者道之功

  祸转为福,福化为祸,事物不停地向自己相反的方向转化,也就是老子所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意思是事物向相反方向转化是合乎规律的。

  在世俗说法中,“反动”是贬义的,但在哲学理念中,“反动”是中性的,对旧世界“反动”那就是革命,对旧体制“反动”那就是改革,对老技术“反动”则是创新。儒家推荐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正统思想,可谓一条“由人识物、由物致知、由知明理、由理达诚、因诚而正、以正修身,实现家齐、国治、天下太平”的理想,沿着理想的人生境界而努力,历来被儒家圣贤称之为“正动"。正动的封建道统维持了中国二千多年的历史,有其辉煌昌盛的一面,但亦有其最终积弱积贫的结局,因为它的根基是建立在如何“修齐治平”的愚民政策上,维护的是封建统治阶级的既得利益,而人民作为孔子所说“治于人”,不是国家的真正主人,这不同于“以人为本”的政治理念。二千多年的中国封建社会的“中世纪”最后谢幕是一百多年来中华民族落后挨打的悲剧。“正动”的严肃紧张氛围,难于造就“生动活泼”的局面,中国只能是一条潜龙,一头睡狮,就连小狗、乌鸦也敢来糟踏和欺负。

  与正动相反,在中国传统文化上,道家老子首先提出了“反者道之动”的命题,老子在《道德经》四十章说:“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道理,意思是要实现未有之有,应打破陈规,突破弱项,要在“无中生有”,不能墨守成规,要大胆改革。这一规律便是不可言说之“道”。《道德经》(又名《老子》)一书中,他进一步列举了有无、难易、长短、高下、先后、善恶、美丑、智愚、损益等各种矛盾,并指出了“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先后之相随也,恒也。”《道德经》从退守、深藏、内敛的角度来谈变化,说了很多以退为进、欲进而退,最有代表性的是“欲将弱之,必固强之。”

  正因为有“反者道之功”的道家智慧,“艰难困苦,玉汝以成”才会成为一句金言玉语。民间的许多经典戏剧故事,如闽南歌仔戏《状元与乞丐》、《吕蒙正》,木偶戏《薛刚反唐》诸多剧目无不演绎着这种哲理。就是老百姓在“望子成龙”的爱心驱动下,有智慧的家长深谙“反者道之功”的道理,不给子女以贪图安逸、追求享乐的条件或思想,而崇尚“孟母之迁”教诲出来的孟子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拂乱其所不能为……”以炼慧育智。据古书《说苑·敬慎》记载,老子李耳年青时向熟悉商礼的官员,当时称“商容”问道,商容张开嘴发问:“我的舌存在吗?”,李耳回答:“是的。”商容又问:“我的牙齿还存在吗?”李耳说:“没有了!”商容再问:“你知道我问你的这一问题的深意吗?”李耳立即回答:“你老年寿高了,舌之所以还存在,不正是因为它柔软吗?齿之所以落尽了,还正是因为它的刚强吗?”商容说:“你懂得了这个道理,我已经把最根本的东西教给你,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给你了。”后来,老子对高冠长袍、带着一只雁前来问礼于他的孔子说出自己的处世态度并告诫孔子说:“我听说有钱的人给人送行的时候,是送人钱财;有道德学问的人给人送行的时候,是送几句话。我不是有钱的人,就冒充有道德有学问的人送你几句话吧。你所钻研的,多是古人的东西,可古人已经死了,连骨头也烂了,不过剩下几句话,你不能把那些话看得太死;有学问的人,生的是时候呢,固然应该出门坐坐车,阔绰一下,如果生的不是时候,只要过得去,也就算了;通常会做买卖的人,往往不是先将货摆出来。有道德学问的人,往往不随时流露出来。一个人更不要议论横生,大谈别人的丑恶。你应该去掉骄傲,去掉一些妄想,更不要趾高气扬地摆阔气。不要过分任性,否则在家庭中也不合适,在朝廷也不合适。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话了。”(《史记·孔子世家》)过后,孔子曾感慨地说:“只有一种东西,我们不能控制它,它爱云里来就云里来,它爱风里去就风里去,它爱上天就上天,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老子就象龙一样,我没法捉摸这个人”(《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孔子还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博奕者乎?为之犹贤乎已!”实际上孔子并没有接受老子那种消极避世、与世无争的人生哲学。话又说回来,正因为有太多的人积极入世,与世有争,老子的思想光辉和辩证哲理才得于千古流传,使儒、道两种文化激荡成为中华民族相映成趣的本土文化。

  老子认为要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最好是坚守柔弱的地位。老子看到了对立统一的关系,宣示了对立面的可转化性,抓住了辩证法的精髓,在破除人们把对立看成死板的、僵化的思想方面,比起当代一些经典哲学家,有超前二千余年的先见之明。老子善于用既得的结果来反推手段的选择,也是哲学上思维的“反动”。哲学的正动、反动、侧动,甚或不动,不管如何动,必须与正动一样有瞄准未来良好目标的前卫取向,这也可能导致一些人认为“只要目的正当、善良、美好,可以不择手段”的岐解,但与“目的自私、邪恶、丑陋,假借正动道具和舞台”似乎还要好一些,这对矛盾尚可商榷。但必须明确《老子》的哲学智慧重要一点是,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由柔胜强、因强反败,这需要一定的客观条件并经历一定的过程,柔弱是一种外观的态势,柔弱的未来取向仍是内质的更刚强;刚强也是一种外观的态势,因刚强藐视其对立面的柔弱,而忽视内在刚强本质的稳固,在一定条件下变成外强中干,因此致败亦是不可避免的!清朝“中兴名臣”,被誉为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的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取得胜利之余,所害怕的是自己功成志得,就像月满必走向月亏一样走下坡路,特取自己的书房名字叫“求缺斋”,希望留一点缺陷遗憾,以防自己及其子弟踌躇满志,因骄致败。这无疑亦是领略“反者道之动”后的一种预防智慧!这与佛家首先承认自己本来就在凡俗之中的娑婆世界(即有缺陷的世界)的智慧一样,满盘的成功或圆满的结果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了,但也只能是暂时的!

  关于辩证唯物主义话题,如果没有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土壤,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就能送来一个简单的主义,而在中国生根发展,以致有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这些指导我们前进的国家发展哲学吗?回答是不可能的,正因为历史上所谓“正动”的太多太霸,禁锢了人们的思想和智慧,而忽略中华民族内在“反者道之功”的文化根源,一旦外面的世界有了这样一种同频的信号和翻天的变故,与期待中华民族从苦难中振兴的理想内核和文化基因相衔接,中国革命和改革亦在这种“本来就有”,也是“外来传播”的智慧指导下取得了震惊世界的成就,这能简单在哲学上以正动或反动来表述吗?革命是对旧世界的反动,改革是对旧体制的反动,一种新的哲学智慧是对旧的哲学智慧中不能与时俱进的内容的反动,无论是正动与反动,或者不动,无非都是一种认识的判断以及行为的态度,这种认识和行为要有科学发展观的精神,而不仅仅是管理学《行为科学》所能涵盖的。

闽风采


郑亚水,笔名梧闽,自号"山石码'',毕业于厦门大学政治学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先后由漳州市图书馆出版《秋水白云》、《西方国际政治研究》、作家出版社出版《白云深处》、海风出版社出版《月泊龙江》等书籍,散文作品并入选《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作家出版社)。

2001年中国东欧经济研究会授其《企业文化一一现代企业的灵魂》''优秀社科论文一等奖'',并入选《中国改革发展论文集》(北京希望电子出版社);2009年11月,该论文被清华大学收录《n<1知网空间》智库咨文。

2009年9月《新文化泛思》入选中央党校全国思想政治工作科学专业委员会编审的《科学发展观学习与实践文集》;《<兰亭序>拾遗》一文于2010年9月入选《中国散文家代表作集》(作家出版社),并荣获2010年度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当代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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