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世相传真 | 张先军：孽果（小小说）
张先军，本名张先均，陕西省旬阳县作协会员。作品散见《西北作家》《陕南文学报》《旬阳文艺》《当代汉诗》《北方诗歌》《陕西小小说网》等报刊和微信平台。曾多次获奖。撂笔三十年，今又耕耘，不图名利，仅为爱好。
柱子有挂粉条的手艺，是祖传。
柱子把自己的水田和别人换成了旱坡地。
有人说他傻，水田旱涝保收，而旱坡地就靠天了。柱子却说，一比二，不吃亏。
柱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把旱坡地全部栽上耐旱的红薯。凭自己的手艺，加工成粉条出售。不几年就成了当地少有的万元户了。
有人嫉妒，也学着柱子的样子，干起了这行。从育苗移栽到田间管理，都是庄稼把式，没啥问题。就是到了挂粉条这一关，常常失败。偶尔成功，也是粗细不匀，长短不齐，没有市场价值。而柱子挂粉条从不失手，色泽鲜亮，白里透青；扁有扁的模样，圆有圆的均匀，既好吃，又好看。年年的粉条只有不够卖的，没有卖不完的。
柱子一干就是二十几年，虽然没暴发，却稳稳当当，依靠勤劳的双手，早早迈进了小康的行列。
市场经济的价格大战，给柱子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市场出售的粉条比他的价格要低近一半。他明白，自己的前景并不乐观。
柱子虽然没有干大事业的胆量，可脑瓜子不笨，他也在酝酿新的生财之道。
外地商贩开着三轮车，电喇叭刺耳地吼，“卖粉条了！纯正的红薯粉条！”柱子以往听着闹心，这几天不知咋的，他把卖粉条的商贩招呼到自己的家里，还好吃好喝地招待。贩子拼命地吹，说因为自己家乡的红薯产量高，淀粉含量高，生产和加工的机械水平高，所以粉条的成本低，出售的价格也低。柱子听得嘴角向上翘，被皱纹分割的脸上像绽放的莲花瓣。柱子哪里知道，贩子的粉条深藏猫腻，淀粉极不纯正，且兑有工业胶粉，明矾成倍超标，杂质大，作坊卫生环境更是不堪目睹。
不几天，柱子在小镇上摆了个摊，专卖粉
条。街上都知道柱子的粉条正宗，是自己生产的绿色食品，不用做广告，生意自然地红火。
其实柱子店面上卖的，全部是贩子的粉条，而标的却是自产的价格，那利润就是三塄子。柱子不笨，他见到熟人，老客户，便从篾篓里取出自己挂的粉条，新顾客来了，就在店面上挑。柱子非常谨慎，他把贩子扎绑粉条的稻草解掉，换上当地特有的龙须草。顾客就没有怀疑的地儿。
几天下来，柱子数着票子，搯指一算，卖上两个月的利润，就相当他们两口子干一年的收入。
柱子偷偷地乐，笑话外地人不会做生意，批发的价格只够本钱，还要运输几百里路，光烧油就得几百块。
柱子还是怀疑粉条的质量，尽管他已炒过了，吃过了，虽然没有自己的特色，却也尝不出怪味，一般人难以分辨。况且人家的粉条顺溜，均匀，有卖相。柱子知道那是机制的。
柱子生来胆小，办事谨慎，他吩咐妻子，把那贩来的粉条炖汤尝尝。
柱子喝着小酒，品尝着粉条汤，觉得虽然没有自己的绵软，却耐煮，受泡，有嚼劲。柱子吃着，喝着，高兴地就差喝小曲了。
柱子正在兴头上，突然觉得舌头上顶着个啥东西，用牙一咬，只听“咯噔”一声，粉条里夹杂的什么玩意儿，硬的像铁，把柱子的大门牙，生生地嘣了个大豁豁。
次日生意照做，有人问他，牙是咋整的，柱子说，不小心撞到台阶上了。
大门牙掉了，关不住风，柱子本来嘴笨，说话囫囵，别人就更听不清了。稍不注意，从牙豁豁里飞出的唾沫星子，喷到顾客的身上，甚至脸上。柱子十分地尴尬。
下午客少，柱子找到了在镇上镶牙的铺子。镶牙师傅一看，说假牙有两种，一种是烤瓷牙，很贵的，颜色和原牙相似，别人看不出来是镶的；还有一种是普通的，便宜一半，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柱子不用思考，镶便宜的。心想，自己都五十多岁了，还图个啥排场，不露风就行。
假牙很快镶好了。开始有点不习惯，不几天，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完全消失了。柱子常常夸讲镶牙师傅的手艺好。
不到半年，柱子感觉假牙下的牙龈有些疼痛，出血，假牙还有点松动。柱子跑到镶牙铺子，师傅解释说，假牙容易发炎，到医院去弄点药或打两天针就好了。
柱子在镇上医院开了药，挂了针，总不见效，并且越来越重，出血越来越多，假牙越来越松，似乎要掉下来，这才到县城牙科医院就诊。
牙医不用细看，就说，你镶的这种假牙，前几天新闻媒体刚刚曝光，说这种假牙腐蚀性相当强，它会破坏牙床，腐蚀两边的好牙。牙医建议立即拔掉，消炎后，再重新安装假牙。但是你的牙床己严重变形，能不能重新镶牙，等消炎后再做决定。
柱子憋着一肚子的火，来到镇上的镶牙铺子，然而，大门紧锁。据邻居说，昨晚那镶牙师傅不知何故，连夜搬走了，招牌都没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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