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胡萝卜
小时候有那么两年,父亲在岭上的一块地里种了胡萝卜。
至于胡萝卜是怎么种的,什么时候种的,我完全没印象,只记得秋天刨地瓜的时候,绿油油的胡萝卜缨子下面就带着好看的橘黄色的胡萝卜了,一块胡萝卜地惹人馋,又惹人爱。
那时候,农村水果稀少,萝卜胡萝卜都是好东西,特别是还带着甜味的胡萝卜,小孩大人都喜欢拿它们当水果吃。
胡萝卜小的时候,最好吃,又脆又嫩,细腻得很,比长大了胡萝卜要好吃得多,特别是从地里刚拔出来的胡萝卜,塞过任何水果。
那嫩嫩的胡萝卜中间有一根黄芯,我们小孩子吃胡萝卜的时候,最喜欢先把外面的皮和肉像兔子啃萝卜一样啃掉,只剩一根黄芯,再一口一口地“嘎嘣嘎嘣”地把黄芯给消灭掉。
印象中,父亲会让我下午去胡萝卜地里看胡萝卜。
毫无疑问,父亲肯定是发现地里的胡萝卜少了,才让我去看着的。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老选我去看胡萝卜,而不让我姐去看,可能他觉得我更听话一些吧。
我小时候淘气归淘气,但在家里却很好使唤,父母安排的活计,我总能超额完成,这可能是源于我老是希望得到母亲或者邻居夸奖的缘故,因为从小我就经常被夸又能干又听话,不管是薅草还是烧火。
小孩子经常被夸什么,就更喜欢干什么。
后来再大些之后,会偶尔听母亲开玩笑地抱怨说:“小妮怎么越来越像你姐了,越学越懒。”
通过这句话,就知道我小时候得多听话,多能干了,当然,能干也仅限于薅草、烧火以及打水等等这些砸碎的家务活。
扯远了,继续说看胡萝卜。
看胡萝卜也不是一整天都在地里看着,就是下午天快黑的那阵需要在旁边照应。父亲让我看胡萝卜看到天上黑影,等在田里劳作的人都陆续回家了,我再回家。
这很明显,因为村里并不是人人都种胡萝卜,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谁经过胡萝卜地,如果正逢没人的话,谁都想进去拔几个带回家吃,尤其是小孩子,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也偷过人家的瓜果。
而如果有人看着的话,大部分人就只能眼馋而不敢动手了。
我就站在地头的石砬子上,站累了就找块石头席地而坐,一直到天色渐暗,上黑影了,田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回家。
有时候还会听到北河树林子里猫头鹰的叫声:“勾勾爪,勾勾爪。”
心里虽然也有点怕怕的,但也会坚守好阵地。
当然也有我看不住的时候。
记得一次大白天,父母都在胡萝卜地旁边的一块地里刨地瓜,刨地瓜的时候也是种麦子的时节,岭上的水电站正在放水,很多人引水浇地,父亲引水浇了胡萝卜。
刚浇过的胡萝卜缨子更绿了,下面的橘黄色的胡萝卜更脆了。
邻居家的一个大姐姐在她父亲的授意下,跑到我们家胡萝卜地里,弯下腰就开始拔胡萝卜。
看胡萝卜是我的职责,我就上前阻止,可是竟然阻止不了。我急了,就趴在她的背上,不让她拔,但我力气太小,即使趴在她身上打提溜,也阻拦不了她。
她三下五除二,胡腾胡腾拔了四五个去……
这些小事情虽然细碎,不值得一提,但是通过这些小事,我却能看见小时候那片岭,岭上那些田,田里那块胡萝卜地,还有在田里劳作的那些人。
这一切有时候都会让人无比怀念。
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年代,人都文明多了,父母也会教育孩子,不要私自拿人家东西。
就像赵树理写的《天寡妇看瓜》,在大家都没有的时候,就你有,那肯定就会被人惦记,等大家都有了,也就不稀罕了。
一个社会的经济越发达,文明程度就会越高,丢东西也就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