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世界化为沧海,你我归为初见‖文/折月煮酒
愿世界化为沧海,你我归为初见
暮春,正是漫天杨花榆荚作雪飞的时节,我拉着一个孤单的行李箱,来到这片叫做“念卿”的民宿区。
传说,很多年前这里有一位深情的女子,因为心心念念她的爱人,相思而死,所以这隅青山秀水就有了这凄美的名字“念卿”。
我很喜欢这两个字--念卿:念念不忘,卿卿公子。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紫藤绿树飞花,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独行客漂泊在天涯。
我住进一间临溪的小屋,打开窗,听得见流水,看得见远山。一天的旅程,很累,我本想躺下来小憩一会儿,枕着流水声,不觉却有了浓重的困意。
似乎是在梦里吧,我听见隐隐约约的笛声,很轻很软,像那纷飞的柳絮,散入春风飘满黄昏的天空。我就在梦中起身,走到窗前,溪边,果然有一位白衣男子执笛而吹,夕阳的光辉洒满他的周身,勾勒出他精致的背影,我不禁一惊,“青橙”,我喊了一声!这不就是我日思夜想的青橙吗?
似乎瞬间我就从梦的状态里惊醒,我从窗口探身出去,我擦了一下眼睛,再看那溪边的人,真的,他在!他还在!侧耳倾听,笛声还在响!不是梦,不是梦!
我跑出门,奔下台阶,穿过花廊,转过曲桥,到了溪边。
可是,此时这里空空寂寂,再无一人。我在溪边四顾、徘徊良久,人已去,空留愁。我疑心那一瞬真的只是一场梦。
回到小屋,这一夜就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间,辗转反侧。我分不清哪一刻是真,哪一刻是梦。我盼着天明,我想再去寻找。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七天,我的行程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也没能再见溪边的那个人,那个背影和青橙如此相像的人。
我收拾行囊准备离开,走过小溪木桥时,我也在桥栏上挂了一把锁,锁上了一张心愿卡,我写的是:“青橙,我来过。你还在吗?”我在溪边,
那个人吹笛的地方,呆呆地站立了很久很久,我觉得这块土地因为他而有了温度。
可惜,最终,我还是没有等到他。
我拉着行李箱,走进这片景区出口处的一间小酒馆,酒馆的名字叫“欢颜”,我忽然就想起一句话:“倘若红尘亦纷飞,何必苦笑做欢颜”,既然在红尘中注定要经历离别的苦痛,何必又要强颜欢笑呢?
我坐下来,这家小店,是酒馆、也是茶居、还是咖啡屋,楼上还有一间别致的书屋。我要了一杯咖啡----很苦的黑咖啡,然后上楼,书屋里弥漫着纸张的香气、茶香气、咖啡的香气,还有读书人迷人的书香气。
我的脚刚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我就愣愣地站住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背影不就在眼前吗?我的手抖了一下,咖啡杯在托盘上也抖了一下,脱口就叫了一声:“青橙”。
那个背影回转身来,看着我。我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这不就是我的青橙吗?一模一样,连额前垂落的发梢的形状都一样!
他略带惊讶的看着我,离我只有两步的距离。
可是,我不敢再走近一点,我怕,这是一个梦;我怕,我移动一步,他就不在了。
我隔着眼泪,问他:“青橙,是你吗?”
不待他回答,我又说:“青橙,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回来了。”
我泪落千行,他的样貌在泪光里时隐时现,他说:“你认错了,我不是青橙。”
我跨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你是,你就是。”
他不再说话,任我拽着他的手,在他身旁哭泣。
等我哭够了,他就坐在我的对面,静静地听我说青橙的故事---从初相识说到倾心相爱、从朝朝暮暮说到生离死别。我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笑。我像个病人一样,絮絮叨叨,一直说到语无伦次,疯了似的重复着:“我不相信青橙会死,我不信…”。我又抬起泪眼看他,坐在我面前的不就是青橙吗?我怎么能相信他已经死了呢?我又问:“你是青橙吗?”
他说:“我不是青橙。我是这里的游客,我叫烟雪。”
这一天,烟雪陪我吃了晚饭,然后我又在那条溪边,听他吹笛。最后,他说:“我要走了。”
我的眼泪,又掉下来,热热的、烫着我的眼睛,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脸,我擦了擦眼睛,认真的、细细的看着他,一会儿眼泪又模糊了他的脸,我再擦一擦眼睛,再认真的、细细的看他…我想把他的样子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他又说了一句:“再见了,我希望你快乐。”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烟雪微笑着挥挥手,走了,他的笑和青橙的笑一样温暖,他的音调和青橙的一样温和,他转身的姿势和青橙一样的温柔,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追上去,我在心里说:“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见,但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快乐。”
其实,在失去青橙时,我曾经想过:如果遇到一个和青橙相像的人,我会奋不顾身地奔赴到他身边,不管他年轻还是年老,不管他是富翁还是乞丐。只要他和青橙长得像,我就要义无反顾地追随他。我要和他去过我和青橙曾经经历过的生活,我要和他去过我设想的而没有和青橙经历的生活。我要和他去很多很多地方,我要和他吃很多很多顿饭,我要和他说很多很多话,我要陪他很多很多年…
可是,今天,我明明遇到了这样一个和青橙如此相像的人,但我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看着他慢慢的远走,我为什么失去了奔赴他的力量?
烟雪走远了,真的就像一粒雪一样,融化在火热的夕阳里,像一缕烟一样,散入了晚风,散入了“念卿”这片土地里。
我没有走,我又在这里停留了几天,我把留有烟雪痕迹的地方又细细地走了一遍、想了一程。渐渐的,我似乎明白:人生中的任何一个片段,就算再小再平常,也是独一无二的记忆,就算再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也无法再重新复制那些点点滴滴的曾经。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它不会从记忆里删除,也不会被人为的重生。或许,只有当世界重新化为沧海,我们才能和远去的爱人归为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