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文/花香

看清

雨后的夏天依然显得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街道上散布着花的香气，两侧树枝高高举起，大街上人来人往，车辆走走停停。司机们争夺着由红绿灯决定的时间，一如既往地争先恐后穿过十字路口。走在大街上，孩子的欢声笑语，人与人之间的互帮互助，随处可见。往远处看是那依稀可见的工厂的黑烟。一切和往常一样。

也正是自那一天开始，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紧随着“嘀嘀”的车鸣声，那家工厂的老板来了。从车里出来，一摇一摆的，迈着急促的脚步走向工厂大门。员工们早早地在道路两侧站成两排，等待着老板打开大门。老板走到大门前，忽然钉在了地板上。人群中有人在打哈欠，甚至背靠背，闭上了眼睛。老板没有看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些什么。过一会儿，他迟缓地拿出钥匙，又成功地摸索到了锁头。于是，他开始插入第一把钥匙，插了好几次，也没打开。于是就有了第二把，第三把……这是，一名员工冲过来，一把夺走老板手中的钥匙，打开了大门。大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他们以为老板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一口断定老板要不开心了。“以后你来开大门吧，我，我看不见了。”老板说出口，引发了全体员工的大笑。也没有人搭理他，一个个赶紧走进了工厂。

第二天，小镇上依然鸟语花香，不同的是，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工作也没有人做。房子里总是传来破碎声，碰撞声，尖叫声。仅有的行人们察觉到了异样，随即打开了一家房门。里面的人用眼睛盯着自己，又撞向自己。连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从前的车水马龙，人声嘈杂，都不再有了。那些看不见东西的“盲人”们，被政府派来的军队驱逐到了一个由铁丝网围绕而成的隔离区。铁丝网的制作令人慨叹——从来没有过那么大的铁丝网！各个结点也都安置好通电的装置。这些盲人，从此就与外面的人分隔开来，处于两个世界。也仅仅只是在分发食物的时候，两个世界的人有缘见面。但时间不会太长，同时也要排好队——没有人愿意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到里面分发食物，也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触他们。

玛丽成为了幸存者中的一员。与其他人一样，她也十分担心自己的处境——它不想因为失明而过早地失去这个世界。于是，当他们去分发食物时，总是尽可能的远离里面的人，自己也要穿的很多。

有那么一次，就是在玛丽分发完食物只够，她听到了人群之中的叫骂声。拨开人群，是两个中年人躺在地上，扭打在一团，目的无非是暂时放在地上的食物。玛丽当即就认出来了，他们两个是自己的亲戚！“杰西卡叔叔，那是你的弟弟，亲弟弟啊！”但是无论玛丽怎么叫喊，如何用力拉扯，自己仍然不能阻止他们。从未流泪的她，因为他们在厮打，因为没有人帮忙，流下了滚烫的泪水。她因此也感到了眼睛的一些模糊。擦擦眼泪，还是很模糊——亲情怎么会比食物更容易被遗弃呢？

于是，玛丽把她的食物分给了他们，只是给自己留下一杯牛奶。这时，他们两个倒是变得十分亲近了。相互道歉之后，他们发誓：他们不再发起争端了。尽管玛丽忍受着饥饿，心里却十分舒坦。

又过了几天，隔离区里人越来越多，食物显得不足了。一天，玛丽在马路上遇到了一个小男孩，坐在大街上哭泣。很显然，他也是一个盲人。走到他身边，玛丽想把他送到隔离区。这时，他身上的气味与时而发响声的肚子，提醒玛丽，他来自于隔离区，而且很久很久没吃过饭了。玛丽心想，他的父母应该是吃不饱饭了，才把他送了出来……没有迟疑，玛丽把牛奶喂给他喝。玛丽摸摸他的头，这时小男孩也停止了哭泣，而是对玛丽说：“妈妈，你最好了！”玛丽把他抱起来，强忍着眼泪，说：“妈妈带你回去。”

随着食物问题越来越严重，玛丽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向其他的幸存者寻求帮助。可最终他们的答案却是“要用十倍的价格才能买到食物”。玛丽的眼神变得迷茫，感觉自己有点失明的感觉，眼睛又开始模糊了。她也没说什么，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买下了一卡车的食物。于是，她就有了第一次开车的经历。卡车走走停停，一点一点向前移动。为了保证食物的安全，她学会了沉稳，坚持。也多亏了车上的这些食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发生争端。

玛丽体会到，失明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盲人们每天都活在黑暗中，惶惶不得终日。为了防止他们精神崩溃，每天晚上，玛丽都会一个人走进隔离区，给里面的人们讲故事，唱歌，激励他们不要悲伤，不要放弃；分发食物时，她会走到隔离区里，一边发食物，一边询问他们最近的状况；空闲时，她会去安抚他们的心灵，估计他们不要迷茫。“人要向幸福的方向望去，内心才不会失明。”她对所有的受难者说。因而，荒凉的隔离区里竟然传出了幸福的欢笑声。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不约而同地遵守一个规定——老年人与孩子优先领食物，伤残者由别人帮忙领取……他们成了一家人。

食物吃光了。正当玛丽苦恼于如何恳求其他的幸存者给予帮助时，不远处响起了欢快的鸣笛声。那是一辆辆卡车，装载着满满的食物。“里面也有我们的亲人，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顿时，玛丽热泪盈眶。她获得了小镇上所有食物的安排权。这一天，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们是一家人，其乐融融。

瘟疫过去了。打开窗子，玛丽见到的，是鸟语花香，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一切就和从前一样。看到人们互敬互爱，互帮互助的情景，那一刻感到十分真实。玛丽的眼睛不会再模糊，现在的她看这个世界是如此真切。

“没有人会再失明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