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从我的世界路过
偶然得知,年少时最不安分最不甘于平庸的诗友在美国安了家,像一艘终于停靠下来的船,不再飘洋过海,不再风雨兼程,由衷替她开心。
一直以来,她像一颗不合时宜的种子,在命运给的土壤里疯狂躁动,不疯魔,不成活。
与她初相识,是在小城的诗社。彼时的她,才华横溢,桀骜不驯,满身满眼都洋溢着一种叫激情的光芒。
但处久了,即便当时我年少无知,也能看出她性格中有太多硬伤,比如自负骄傲,比如不切实际。她总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虽然二十多岁,却还做着跟文学有关的梦,与年方十多岁的我们混成一团,父母给找的工作不肯去,对父母描绘的世界嗤之以鼻。她就像一股独辟蹊径的清泉,固执地绕开各种小道,终不肯汇入社会这条河流。
后来她酒后醉话,其实哪里有那么的特立独行,只是自己满心迷茫罢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却对不想要的东西坚定无比。她却不知道那时的她,给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我们多少希冀和幻想。
从小我就是个极其内向的人,除了爱看书爱写日记,没有别的嗜好。就连家里来了人,我也很少主动说话。为此,不知挨了恨铁不成钢重男轻女的父亲多少骂,说人家孩子为什么那么机灵,为啥我就像块木头,就知道跟书亲。
她犹如是我的世界里的第一道光。纵使小城给我的感觉是压抑,是黑暗,也有她,作为我的指路明灯。让我知道,这世界上,即使长到了二十多岁,也可以不向世俗的生活方式屈服,不向家里的压力低头。
那个夏天,我们经常一帮人绕着小城遍寻最浪漫的去处,最适宜写诗的环境:至今我仍旧记得小城的白月光,月光中的黄菊花;北关河的长流水,流水边的蔷薇树;石油公司院内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埋头写诗的灵感;某个饭店的虎皮辣椒,虎皮尖椒里让我飙泪的辣味......
后来,我考上大学,她终于靠自己的实力考去报社,做了记者。等我毕业,她由于能力强,被领导授意开始接管报社的业务部,想邀我回来跟她一起创业。当时的我,却是一个一心想远飞看风景的笨鸟,正一米一米远离她的视线,终究再也没有联系。
一别经年,如今看她在博客里晒着有子有家的幸福,依旧写着诗,而诗歌远比以前更厚重更深远,真心点赞。
回想当年,我喜欢渡口,车站,码头,站台,流浪,漂泊等等之类的词语。因为那时一心想着离开家,离开父母的掌控,离开枯燥的生活,离开死水微澜的现状,那些词语代表着不一样的生活,是梦想启程的地方。于是,长大后,便有了一次比一次更远的旅程,不断出发,即使路上有痛,学会了隐忍不发。
现在,虽然依旧喜欢渡口,车站,码头等词语。但这些词语的意义于我而言,却不再是出发,而是归来。除此之外,我还开始喜欢家,温暖,爱,明亮等,因为内心知道,知道无论去了哪里,最终都得回来,回到那个叫家的地方,家里有温暖的人在等你。
无论曾多亲密的人,如果最后不停顿在同一个角落,甘心领受命运的统一安排,都不过是我路过你,你路过我,分别后,都重新单枪匹马地踏上路程,直到找到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找到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找到那个被你称为爱人的人,生活,恋爱,然后,落地生根,开枝散叶。
而你并不知道,你此去的路上,将路过谁,将被谁路过,而这种路过,又会给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留下什么样的记忆。只是若干年后回首自问,才知道那些路过的真正含义。
离开家乡四处流浪的人,都是父母丢失的孩子。不经历至冷的寒夜,如何知道这墙上的壁炉有多温暖;不经历酷热的烈日,也便不知道这大树下的荫凉有多诱人。我们都在生活的磨砺下醒悟,找到了人生的归途,安于眼下的琐碎并唤之为“幸福”。
我给她留言,“那样一群爱写诗的人,有的说终身不嫁,有的说至死单身,有的说绝不生娃......但都在东奔西跑后,做了别人的爹妈。愿你过的是你曾经喜欢的生活。”
临近深夜,怀旧如同烈酒,会让人彻夜难眠。我以这杯烈酒,敬你,敬我,敬这宽容仁厚的岁月,谢它终将我们想要的慷慨赐予。
也谢谢你,我亲爱的读者,肯从我的世界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