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女诗人中的佼佼者,不只有露易丝·格丽克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多少会有些让人意外。

2016年,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人们纷纷猜测,诺奖评委或许打算就此“换换口味”,传统的诗歌创作者今后可能不那么受到青睐。

没想到四年以后,诺奖又一次颁给了一位美国诗人,而且相比于鲍勃·迪伦,露易丝·格丽克要传统得多。

或许是诺奖评委重新发现了美国甚至整个北美诗歌成就,尤其是以格丽克为代表的北美女性诗人。

其实格丽克之外,北美不乏优秀的女诗人,比如近年来诺奖的大热人选安妮·卡森,比如远遁尘世的艾米莉·狄金森

关于这位传奇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著名文学评论家凌越这样评价她:使恶魔的房间变成一个家园。文章收录在他的最新评论集《汗淋淋走过这些词》中。

狄金森:使凶恶的房间变成一个家园

合上艾米莉·狄金森诗集,我马上记起的诗句竟然是:

“坟墓里的笑靥/使那凶恶的房间/变成一个家园——”

这个酷爱以诗歌曲折地表白心迹的诗人,为何将自己终日盘桓其中的房间定性为“凶恶”?

为何她越是狂热写作,她的形象却越发缄默?

那个开启她灵感之源的“导师”究竟是谁?

那趟决定性的费城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对自己耗费一生心血写作的诗歌持有怎样的态度?

读狄金森的诗越多,那个席卷一切的“上面带有凹痕的漩涡”似乎就越是巨大,而那个成年以后终日身着白衣,在房间里飘忽不定的身影也就越发扑朔迷离。

最后,我只好把自己狐疑的目光定格在她的一张照片上,这张照片被广泛地使用在她的各种诗选和传记的封面上,几乎成为她面对这个世界唯一的表情:这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女人(诗中自况),在时光的显影液中显得异常白皙,她的坐姿端庄,腰板挺直,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穿着领口白色的深色连衣裙(据此可以判断这张照片照于三十岁之前,因为三十岁之后狄金森只穿白衣),她白皙的颈项上系着一条简单的饰物带。她的右臂搭在身体右侧的桌几上,桌几上铺着花桌布,上面有一本书籍(《圣经》或者《莎士比亚戏剧集》?这是她最喜欢的两本书)。她面容端庄,眼神里有着不容置辩的坚毅,正是这眼神将狄金森灵魂的秘密泄露。

艾米莉·狄金森

隐居本身确实给狄金森的写作带来重要影响。

从狄金森很多诗句,我们知道她深知这世间普遍存在的悖论。从外部世界的撤离,势必从客观上积聚了内在力量,狄金森的许多诗都善于从很小的事件和细节入手,通过精神力量的强力参与,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抵达宏观世界的核心地带,通常这地带涉及生命与死亡、爱情与永生、宗教和灵魂、自然与艺术等永恒的主题。

《我从未见过荒野》

一再向内的退缩,使这个小个子女人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巨大能量,最终对准了写作这个突破口。

Dickinson Season 1 剧照

狄金森深居闺房,终日操持繁重的家务,但是写作对于她并不是闲暇时候的怡情养性。她很早就意识到诗歌是她的领域、她的王国,如同圣徒对神顶礼膜拜一样,狄金森崇拜词语。

狄金森的世界主要是一个文字构筑的世界,她对于文字表达有一种狂热的激情,因为“文字能以惊人的威力,把各式形态远距离向人们展示”,和近在咫尺的亲朋好友狄金森也喜欢和他们进行通信交流。

狄金森手稿

文字本身的精神性和抽象性,使狄金森获得了另外一个广袤的宇宙,物质世界的逼仄不再能够束缚她,那个“凶恶的房间”不再能够监禁她——她运用意志的强力将其驯服,变为她据以建立庞大文字帝国的最稳固的家园,如此写作对她意味什么也就不言自明了。

写诗是狄金森的“专利”,而词语则是她通向外部世界的桥梁,也是她的外部形象与最隐蔽的心灵沟通的媒介。尽管她的诗在她的时代显得曲高和寡,欣赏者寥寥,但是狄金森对自己的专利从来没有怀疑过,多年后在给那封著名的致匿名“导师”的信中,她再次直率地谈及自己的抱负:

“我希望我很伟大,就像米开朗琪罗,那样我就能为你画像。”

从“专利”到“伟大”,狄金森的自信心显然有了长足进展,的确,在写那封信时,狄金森已经写下几百首诗歌,虽然它们还不为人所知,但是狄金森已经有足够的底气说——我希望我很伟大——她是她自己最好的评论者。

本文摘自凌越《汗淋淋走过这些词》

相关图书

内容简介

该书收录凌越创作的二十四篇评论作品,作者承袭自特里林、威尔逊而来的批评传统,关注与社会现实关系密切的文学作品,探索文学与道德之间的关系。本书可视为对本世纪前20年的文化侧记,也是凌越作为一位有强烈责任感的知识分子在文学上的深刻思考。

全书共分为三辑,第一辑《从道德看文学》以小说评论为主,既有新近诺贝尔奖得主彼得·汉德克的作品《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也有如《蝇王》这样经典名作;第二辑《不死的俄罗斯之魂》聚焦白银时代的诗人们,阿赫玛托娃、布罗茨基、茨维塔耶娃等人的往事,伯林与这些诗人的交际,对奥登、齐奥朗等作家评论亦归在此辑。第三辑以诗歌评论为主,包括对策兰、狄金森、马斯特斯、中国诗人蓝蓝、黄灿然、余秀华以及工人诗歌等当代诗坛的新动向的批评。

作者简介

凌越,诗人、评论家、译者。安徽铜陵人,现居广州。著有诗集《尘世之歌》,评论集《寂寞者的观察》,访谈集《与词的搏斗》。与梁嘉莹合作翻译《匙河集》《兰斯顿·休斯诗选》《迟来的旅行者》等,主编“俄耳甫斯诗歌译丛”。

内容简介

《我从未见过荒野》收入美国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最具代表性的诗歌与书信,著名翻译家蒲隆潜心移译。狄金森是二十世纪现代诗歌的先驱之一,在美国诗人中与惠特曼齐名。一生留下诗作一千八百余首,以及大量的私人信件。诗风凝神洗练,放弃传统格律和标点,擅用通感。这些诗作在她生前只发表过十多首,其余的都在她死后才出版并为世人所知。

“俄耳甫斯诗歌译丛”

“俄耳甫斯诗译丛”由凌越主编,甄选华语世界尚未充分发掘的优秀诗歌宝藏,内有多位中文首次全面译介的诗人。过去因为受到一些翻译条件和翻译难度的限制,不少语种的诗歌译介存在严重的欠缺,比如翁加雷蒂,勒内·夏尔,霍夫曼斯塔尔,都是享誉诗坛的顶级诗人,但只有零星译介或其重要作品因为难度较大,在当时未能全面引进和介绍。

目前已出版5种:

《致后代:布莱希特诗选》

《愤怒与神秘:勒内·夏尔诗选》

《风景中的少年:霍夫曼斯塔尔诗选》

《覆舟的愉悦:翁加雷蒂诗选》

《花与恶心:安德拉德诗选》

《安妮·卡森诗选:红的自传·丈夫之美》将于近期面世。

本期编辑 | 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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