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红楼梦：宝黛钗琴和《西厢记》《牡丹亭》

宝黛钗都看过《西厢记》和《牡丹亭》。

二十三回写宝玉和众姐妹搬进了大观园后，宝玉心满意足，再无别项可生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丫头们一处，或读书写字，或玩耍，倒也十分快乐。

谁想静中生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哪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

这是宝玉进入了青春期，有了心事和烦恼。

茗烟为了使宝玉开心，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角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宝玉一见便如得了珍宝，拣了几套带进大观园，放在床顶上，无人时自己密看。

然后“读西厢”一节，大家都很熟悉，八七版电视剧里更是有好几幅经典画面。“西厢记妙词通戏语”，宝玉用其中的句子表达心意，试探黛玉，黛玉生气发怒，要告宝玉，宝玉求饶，黛玉好笑，也用其中的句子嘲笑他。后来宝玉走了，黛玉无意中听到隔墙梨香院十二官演习《牡丹亭》戏文，触动芳心......

简言之，宝玉是从茗烟处得到的《西厢记》，黛玉是从宝玉那里看到的，而《牡丹亭》戏文是黛玉听来的。

贾家是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家中藏书一定不少。有没有《西厢》《牡丹》等“淫词艳曲”？想来大约是有的，不过以贾政的一本正经，纵然有宝玉也见不着。所以宝玉只好从外面寻找，悄悄带进去看。

薛家也是书香继世之家，藏书颇丰，《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弟兄姐妹们你们偷背着我们，我们也偷背着你们，大家都看了。后来是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宝钗是在自己家中看的。

几个人都把《西厢》《牡丹》熟记于心。

黛玉春困醒来时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每日家，情思睡昏昏”，那原是女孩子自嗟自叹，相当于少女日记。不料被宝玉听见了，心内痒将起来，问黛玉为什么，还盯着要她承认，后来借紫鹃倒茶笑道：“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

两个人都说的是《西厢记》中句子。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时，黛玉只顾怕罚，随口把《牡丹亭》《西厢记》说了两句，别人都没留心，只有宝钗注意到了，说明宝钗也很熟悉。宝钗因此“教训”黛玉，劝诫她勿因这些杂书移了性情，黛玉心服口服。岂料宝琴的怀古诗直接写了《西厢》和《牡丹》。

宝琴有没有读过《西厢》和《牡丹》？书中没说，只说她从小儿所走的地方的古迹不少，今拣了十个地方的古迹，作了十首怀古的诗。

宝钗是否联想到自己“教训”黛玉的事，多少有些不自在？她说：“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黛玉是否有意“报复”宝钗（天涯上就有一篇相关的文章，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没有这么小心眼儿，也没因此与宝钗生出嫌隙，两个人还是依然亲密友好。但她心里知道宝钗其实是懂得和明白的，所以她说：“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鉴上无考，咱们虽不曾看这些外传，不知底里，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有见过不成？那三岁孩子也知道，何况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