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情有独钟的“的确良”
文:杨晓光
小区里设置的旧衣物捐赠箱,隔长补短就要清理一次,不然就会塞满到“拥堵”状态。家里穿不破的旧衣服,甚至于还带着商标的过时新衣服,在局促的居住空间实在没地儿存放,只好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用断舍离的生活方式,将我们宝贵的居家空间拾掇利索。
这在我们小时候是不可想象的。那时我们有件衣服穿,就相当于幸福从天降了,各户家庭很少立式衣柜,谁的衣服不是穿在身上,还能在柜子里闲着呢。家中只有三尺板柜,用于存放口粮,储存杂物。
当时的广大农村地区,以家庭为单位的纺线织布,属于家庭主妇农闲时季节性劳动。人们穿的衣裳,铺的盖的褥子被裹,多为家织粗布。我上技校住校用的铺盖,全都用的家织粗布。“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人们的穿衣习惯。
七十年代中后期,在老家昌黎县晒甲坨,一件的确良衣服,一双尼龙丝袜子,成为年轻的姑娘媳妇羡慕和追逐的生活小目标。晚秋种植冬小麦时节,我们一群放秋假回生产队参加劳动的小学生负责顺垄踩种,家庭妇女负责平垄。颇有些姿色的友成媳妇,穿了一件碎花的确良上衣,成为当日人们羡慕和议论的话题。友成媳妇像一只花喜鹊,叽叽喳喳,炫耀满身的鲜亮感和满心的幸福感。怀着对的确良衣服的憧憬,人们轻松愉快地度过了劳累的一天。
那时城里人的生活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年的人均布票做不上一身衣服。一个工人的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口。挨肩出生的孩子,清一色“打酱油”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在穿衣上只好退而求其次,买省钱省布票的“回纺布”。回纺布,顾名思义,就是将破衣烂衫收拢集中,打烂之后不是用于造纸,而是再重新纺成纱,织成布。纤维被打得很短,没有长绒的棉织布,还奢谈什么结实耐用。穿回纺布做的衣裳,举手投足都要格外“斯文”,不然的话,不小心稍一用力,衣服就“自嗨”开玩笑,咧开一个大口子。另外它还有个毛病,就是穿起来就像身上爬满了虱子,痒痒得人难受。
受布票特别是经济条件的限制,人们做衣服用不起普通棉布,回纺布又不受人们的待见。于是,跟棉布相比,“的确良”结实耐用的特性,使得的确良成为一个时代的选择。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确良服装作为“流行时尚”,着实火热过一阵子。
用的确良面料制作的服装一次熨烫成型,挺括不皱、久穿不破、好洗易干,“的确良”料子还能印染出鲜亮的色彩,且能保持久不退色。集诸多优点于一身的“的确良”,一时成就了人们对它的追捧。“的确良”这个名称起源于香港市场。美国杜邦公司生产的聚酯纤维的商业名称是“Dacron”,粤语发音为“的确靓”。与毛混纺的织物称“毛的确靓”,与棉混纺的叫“棉的确靓”,为产生商业号召效应,后改为通俗易懂的“的确凉”。该名称传入上海后改进为“的确良”。因为涤纶确实性能优良,后来开始在全国叫响。
的确良流行之初,其价格不菲。直到1982年,一件“的确良”时尚女装,也要卖到15元。大家只能购买几件“的确良”假领轮流着换穿,赢得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羡慕的眼神。随着的确良普及,姑娘们纷纷穿上小碎花裙子、带里衬的白裙子,走起路来裙角飞扬,走在落日的余晖里,金色的光线把姑娘们美丽的身影剪辑成时代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渐渐地人们体会到,的确良的不良之处不是一星半点。比如,穿在身上有种“抖咪嗖”的感觉,冬天不抵寒,夏天透气性差,天一凉则冰冷一片,天一热则憋闷捂汗。透气性、吸湿性超级差,尤其不可容忍的是,一遇上水透明性又极强。行走在浪漫的细雨中,犹如穿上了皇帝的新装,走光度接近百分百。
时光演进到1983年,通行了近30年的布票、棉花票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中国人从此不但“穿得起”,而且越发“穿得美”。 八十年代中后期,“纯棉”“牛津纺”“丝绸”等面料相继走俏衣料市场。至此,无论外观还是实用性上都相形见绌的“的确良”,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