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学作品赏读· 王羲之《兰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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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羲之《兰亭集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1]。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2]。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3]。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4]。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5]。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6]。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7]？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8]。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9]。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情，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据明刻《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本《晋王右军集》）
【注释】
[1]永和，东晋穆帝司马聃的年号（345－356）。永和九年（353）的干支纪年为“癸丑”。 [2]暮春，春季的最末一个月。 暮，晚。 会稽，郡名，在今浙江省东部和浙江省西部。 山阴，县名，今浙江省绍兴市。 兰亭，亭名，原址在绍兴西南的兰渚。 修禊（xì），古代临水为祭，消除不祥的一种风俗。原在三月上旬的“巳”日，曹魏后改在三月三日。 [3]修竹，高大的竹子。 修，高。 激湍（tuān），流势很急的水。 流觞，把盛酒的杯放在水中，让其顺流而下，杯至面前者喝酒。 曲水，引水环曲为渠，以流酒杯。 [4]惠风，和风。 [5]游目骋怀，纵展目光，开畅胸怀。 [6]趣舍，取舍。 静躁，安静与躁动。 [7]修短，长短。 随化，听凭自然造化。 [8]兴感之由，产生感慨的原因。 若合一契，像符契那样相合。 [9]“一死生”，将生死视为同样。 “齐彭殇”，与彭祖的寿命一样。二者都是庄子的看法，见《庄子·齐物论》。
【教学提示】
一、作者简介与本篇题解
王羲之（321~379），字逸少，琅邪临沂人，曾任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以性好山水，称病辞官。东晋著名的书法家，文学家。有“书圣”之称，《晋书·王羲之传》称其隶书为“古今之冠”，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著有《王右军集》
魏晋时期，士人们以清谈为乐，沉溺于自然山水之中，聚则饮酒酬唱，钟情于玄理与服药，重视满足个体的精神与物质需要，追求生活的情趣。这一时期，士人们既发现了“美”的意义，也发现了“个体”的精神，这就是几千年来文人们向往的魏晋风度。
这里一篇古代游宴的名篇，记载了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代盛大事。东晋穆公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三日，据《世说新语·企羡》引《临河叙》共四十一人聚会于兰亭，其中多是会稽的文人名士。诗人们曲水流觞，一觞一咏，所作诗篇多涉山水，也有一些当时流行的玄言诗编成《兰亭集》。而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从山川流水之美到人世生死的哲理思考，一反魏晋时人清谈玄理之风，突出现实人生的价值。本篇通过对作者与当时名流兰亭雅集的描写和感怀，抒发了作者气吞宇宙、超越今古的胸怀和气魄，表达了东晋士族文人受玄学“至虚”学说影响，享受生活，及时行乐的潇洒人生态度和审美生活情趣。文章言约旨远，任意挥洒，犹如行云流水，令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
二、“死生亦大”的人生思考
《老》、《庄》、《易》（称为“三玄”）广泛地流行于魏晋时期。尤其是《庄子》中一生死，齐彭殇的思想影响很大。生命个体在宇宙中显示得何极渺小与短暂，在魏晋乱世中，对生与死的思考显示得尤为真切，成为这一时期思想的主题之一。然而联系当时敌国虎视眈眈，家国危如累卵的现实，这种对生命哲学的思考难免蹈空，流于浮泛。作者在聚会中“快然自足”的时刻，依然思考着时代共同的命题。他将目光重新投入现实人生，认为“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人生固然短暂，但是不能因为必然死去，而放弃了人生的努力。虽然时间总是流逝的，但是未来、现在、过去的人心灵与感情是相通的，诗篇，就是交流的纽带。这样的反思，在魏晋玄风大畅之际，无疑是一种人生的觉醒。
三、优美而深沉的表达方式
作者在前半部分叙集会之事时，便描述了一幅纯净、充满诗情画意的风景。后半部分又将对生命的思考渗入大自然之中，由有限之情景及无限之宇宙。“辞采清亮，文思幽远。”融入自然中的议论与感慨，低回婉转，沉而不隐，显而不露，恰到好处。叙事、抒情、议论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简洁周到，虚实相间。
文笔峻雅洒脱，摇曳生姿。一反当时雕章琢句、华而不实的文风，文字淡雅清丽，质朴自然，晓畅隽永。以散文形式为主，间用偶句，不追求用典故，摒弃了当时许多赋及骈文的弊病。
四、注意注释中黑体字词语
【思考与练习】
１、 试论《兰亭序》行文的思想脉络。
２ 、简述《兰亭序》的主要语言特色。
３ 、《兰亭序》中所体现出对生死的看法是怎样的？
（选自宁稼雨主编《新编大学语文教程》，北京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