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 | 雪小禅最美微刊地三百八十五期
枯 坐
枯坐最没有姿势最没有道具，却是世间最有味道的那一坐——它靠近着最绝望最孤独的灵魂，它靠近了本质，靠近了“本来无一物”。
文字：雪小禅
图片摄影：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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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禅作品 海洋播读
枝
干
。
一直，我以为我最喜欢的是春天。那么诱人的、那么让人惘然失措。盛开或不盛开都充满着极大的妩媚，妖似的妩媚。
到了一定年龄会喜欢冬天。冬天像一个人枯坐在自然界——所有的绿色全落尽，天地一片茫茫。大雪之中，寂寞成了固体，碎银似的孤独铺满了星空。一个人坐在时光之外，又坐在时光之里，与永定河风中的鸟巢相依着，与冷冷星光相依着。
枯坐是一种哲学了。
绝非为了姿态，绝非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枯坐而增加任何的怜悯之意。
没有任何的声音，不听那段老戏，没有放有情有调的西洋音乐。没有月光。没有道具——比如一杯红酒、一杯茶、一本书、一个短信、一支烟。
不是因为孤独或者寂寞。
只是枯坐。
像一棵冬天的树。
褪尽了所有的浮华与烈艳，褪去了春天的浮躁、夏天的热烈和秋天的厚实。
只有这枝枝这干干了。只有这枯坐了。从枯坐开始，却不知要到哪里结束。
没人伤悲，没有诉求。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不美妙，也不动人。不焦虑，焦虑的枯坐便有浮躁之气。亦不松驰，太松驰了就像休闲。
一定像一幅明清的山水画。
一定像那棵老松。是陈淳山《松石萱花图》中的老松，有枯瘦之凉，时光之寒。看着收敛安静，但心里却荡漾着说不出的疼和心酸。
无
物
。
枯坐时表情纯粹安祥，也无风雨也无情。
枯坐时心境疏离，有琥珀一定固定的美意和凝固。这是自己和自己的较量，是和时间的对答。你问，或者不问，我都在这。你来或者不来，我以这样枯坐的姿势意兴阑珊。
能一个人枯坐的人一定远离了喧嚣、热烈。四时的茶落花开，那种最喜欢的徐缓的东西都悄然远离了，何况鲜衣怒马？
彼时，听着老戏曲段子，画过荷，写过文章。此时，褪去所有，坐成孤独山水与自己相依相偎。
是坐禅吗？坐禅还有所图。而枯坐，是坐定了这万里江山的明月当空，是习惯了删繁就简心中清凉。
风里，有晚开的木樨香，淡而清远。幽远的东西总是有意味的。可是，枯坐连幽远也不是，连“悲欣交集”也不是，就是那样呆呆地一坐——与世间隔着很明媚的距离，与人群隔着千山与万水。
“记得那人独坐……”猛然间看这样的话，心里会泛出金粉之气。扑天盖地的吞咽着孤寂似的。
如果是枯坐呢？
“记得那人枯坐！”……似一场烟花凉下去，满桌的宴席都凉了，人也走了，他一个人坐在桌边。脚下是烟头和酒瓶，桌上是残羹与冷炙。眼神是枯的，心是枯的，可那枯，分明有一种震摄与安静，分明有一种凛凛然。
有人说晚年的孟小冬：常常一个人独坐着。其实，这个“独”如果改成“枯”会更有味道。
枯，就是萎了，就是谢了。
可是，神经里却散发出别致的味道。枯坐最没有姿势最没有道具，却是世间最有味道的那一坐——它靠近着最绝望最孤独的灵魂，它靠近了本质，靠近了“本来无一物”。
泅
染
。
深秋了。枯坐于桂树下。桂花香得过分，有些逼仄了。风在桂花间游走，长了一双长脚，吹起时刮着了我。这样的深夜，有着不安的品质，这样的枯坐，有着动荡的不安。
而最让人忘怀的枯坐却是在人群中。
众人皆醉她独醒。
十几个人围成一桌，觥筹交错间，她一身素衣格格不入。虽然也轻轻笑着，可是，在时空之外，在人群之外——那样的枯坐，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山，而眼前人不需怜取。她，泅染着化不开的东西在脸上，在她的气息里，枯成深井一样的寂寞，深，不可测。
多年前听过一首老歌《冷井情深》——枯坐亦像这首歌。有病态的美感。
曾记得有一日误入了藕花深处。
远远的，见一女子荷前枯坐——那盛开的荷亦不那样丰美华丽了。一切成了这场枯坐的陪衬——张爱玲说得多好：连眼泪也成了身外之物。她坐成了绝美的风景：眼神清渺，身似枯松。不到一定年龄，不经历这世间种种，如何也不会有这样枯坐这姿，看似疼痛凛洌，实则动人心弦。
那是凝固的美。那是无端端的飘渺。那是有意或无意的颓废，说也说不得，写也写不得，画也画不得，仿佛莲花朵朵开，却有不自知的大美——动意天地间，至迷至幻至幽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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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销书作家，知名文化学者，生活美学家，中国慢生活美学代言人。曾获第六届老舍散文奖、首届孙犁文学奖等多个奖项。被评为“中国移动”大学讲座形象大使，“中国青年论坛”北京大学讲座嘉宾。担任中央11、中央10、山西卫视、黑龙江卫视、陕西卫视等多档文化节目电视评委和主持人。
代表作：《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惜君如常》、《我只向美好的事物低头》
主播简介：海洋。中国内陆男配音员。2018全国青少年课文朗读大赛全国半决赛评委，中国国家地理《地道风物》特邀嘉宾与栏目解说，北京奥运志愿者培训教材及多语种手册中文配音，中华文化促进会朗读专业委员会朗诵等级考试考官，华语声音联盟声音者大本营助教兼声音者一营营长，长期为多个企业宣传片教材以及地方形象宣传片配音。个人公众号：壹神（ID:Ethan-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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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期
主编 @ 作家李菁
编辑 @ 老去的枝
设计 @ Allen-黄仕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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