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丨《井》

《井》

梅斯特曾在一个孤儿家里援教，某日他当着小孩奶奶的面训斥了他。当他第二次来访时，邻居告诉梅斯特：小孩奶奶在当天晚上用吊绳把孙子吊在窗户外面，吊绳很长很长，从三楼一直垂到楼下。奶奶的手缓缓向下递送，像是往镂空的井底递送东西，乃至小孩落地时手掌依旧没有收住。梅斯特没有多想，因为他曾在许多个这样的家庭服务，支撑他援教的使命感很快便战胜了恐惧。他像往常一样教学，但在小孩犯迷糊时没有立马训斥他，只是小声地让他重抄一遍课文当作惩罚，而自己则借口起身上厕所。

可是，他没有在别人家里上厕所的习惯，即便在过去几年的援教生涯里，因害怕留下异味并把这当作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况且，他只是下班后在其他人家里呆一个小时，如果教学任务提早完成，那他便可以更早些回家。今天当然也不例外，梅斯特只是想稍微巡视下每次匆匆穿过的厅室：从阳台到对面厨房只有一小段距离，陈设简单且空旷，他所站的地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洗碗池里的餐具；左边第一间就是男孩的房间，也是他在整个家里呆得最久的地方，其次便是两扇关起来的门，三个房间排列在一起，朝着虚掩起来的大门。当他经过小孩的房间发现他正在认真履行自己所布置的任务时，欣慰地笑了笑，梅斯特将此当作这份兼职的报酬，也是他这些年坚持下来的动力，渡人也渡己。他充满好奇地走到第二扇门前，从门缝中泄漏的风让他感到困惑，兴许门内窗户没有关紧。可在他的印象中，男孩的房间一直是阴阴潮潮且不透风，于是，他扭动门锁悄悄进入，在里面关上门。仍无需开灯就能通过从窗台射入的余晖看清整个房间的布置：左手边紧挨着学生房间的墙上挂了一幅男孩的画像，右墙则挂着一幅老妇人的画像，显然出自不同人的手笔。除此之外，俨然就是一个空房间，风声在顶上回荡，两幅半身画像纹丝不动。

他径直穿过画像的注视前去窗台，想要掩上窗户，却意外发现整个窗台没有挡风的玻璃，扶手处，四散着被雨水长期浸润的霉点，有的地方还起了一片薄薄的苔藓。梅斯特把头探了出去，刚好容纳下他的上半身，正当他思忖着其中缘由为此感到困惑时，传来了一阵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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