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带你走黄河》---【清醮会】下
大 河 边 上...
雪终于在“圈村”的路上停了下来,漫延数里的队伍在厚厚的黄土中持续行进。醮会的第二天是“圈村”,也是最辛苦的一天。
时钟过了零点,便是第二天,整个山村进入圈村的准备阶段,忙碌而有条不紊的人们在昏暗飘摇的灯光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如神一般舞蹈。一支四百多人的队伍便井然有序的排列就绪。走在最前面的是主神牌位,随后的是年、月、日、时四个使者以及十大元帅的木雕像,再后有祖师殿前的法器家什,最后是打着彩旗的一众人们。
队伍开始浩浩荡荡走出山村,彩色的旗帜、黄色的衣袍、暗淡的图腾、喧天的锣鼓中开始一天的穿行。黄土的沟壑茆梁,便有了一条五彩的龙,舒缓地伸展着大河精神的一种虔诚,飘逸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广袤的天地间舞动飘升。
我紧跟着队伍越过曲折与坎坷,不时翻越与攀爬。有时走在队伍中,有时又在另一个圪梁上。他们始终不离我的视线,也始终冲击着我的心灵。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第一个村庄。那里的人们已然早早等在村口,用喧天的鞭炮欢迎着神的到来。大家熟知的程序---跪拜、焚香、祈愿很快便结束,队伍又漫延在积雪的沟底,陡峭的圪梁。他们就这样一直走着,把香火送到方圆几十公里的角角落落。希望所到之处人神同乐,受到神的庇佑,驱散灾难,在未来的一年中风调雨顺,平安幸福。
对于他们的虔诚,我不知为何会有嫉妒的心理。看他们走在高高的山脊,犹如在天上。我相信他们是无限崇敬上天的力量,也是真心期盼神灵赐福解厄。我嫉妒他们此刻的幸福,心灵的满足。
我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的都是知识与理智,心封闭在自我的世界,不再敬畏,不再相信。有时甚至是忘记了活着的乐趣。虽然看起来比这里的人们衣褶光鲜,过着所谓多姿多彩的生活,但似乎总是若有所失,永远是程序一般的工作,平淡无奇的活着。
一天的翻山越岭,夜深的时候我却亢奋而毫无睡意。窑里的炕是暖暖的,窑里的馍是热热的,窑里的笑脸是憨憨的,窑里的酒是不醉人的,窑里的笑语是放肆的,窑里的信天游是悠长的,窑里的自己是真实的。
我们在窑里,伴着风箱的呼吸,吼着羊肚肚手巾的三道道蓝,叹着这么好的女子见不上个面,追忆着那么旺的火却烧不热个你的遗憾,流着苦涩的泪抛在沙蒿蒿里寻不见。醉在窑里,做一场欣然的梦,那必然是情感的凝结,必然是心底的温柔。
隔壁有《走西口》隐约流淌,应该是二妮呼唤老公早些去歇息的信号,我们瞬间便屏住了呼吸,看着醉态十足的二妮老公脸上泛出的幸福笑意,那身躯随着歌声微微摇动,倾听那律动中隐约的忧伤与哽咽,欢快与甜蜜。他的醉意中一定看到了毛眼眼在闪烁,看到了那下饺子下了一锅山药蛋的心乱,我们真的是嫉妒了。
醉在窑里真好,那暖暖的热炕可以听到远古的风,可以看到完美的金黄的龙蜿蜒在美丽的画里,今夜是美好的,因为醉在窑里。
“迎贡”也是整个打醮活动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依旧又是长长的队伍,不同的是走在主办的村子里。坡上坡下依旧浩浩荡荡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来的贡人们一路要顶在头顶,以示虔诚,直到供在祖师殿前。
“迎贡”的队伍中有一个特殊,那就是“抬楼子”,虽然只是一个十几斤重的木质小楼子,但因为其中是所供的神,所以楼子的行走并不是按照四个抬者的意愿行走,而是由楼子内所供的神掌控,大路,小路,沟里,坎上随缘而去,抬楼子的人们却也如履平地,将神安稳送往。
整个上午的时间村子里是沸腾的,直到午后四点,午饭开始。
幡场的正中央树立一个高大的幡子,在木棍上段绑一个扫帚,代表着神(鬼),一根红布条拴在木棍的顶端,低下绑着一个小面人。(据说那些久婚未育或新婚的妇女们只要用手摸一下小面人的男性生殖器就能如心所愿生个一男半女。)
所有的拜祭结束,人们便开始了与神共舞的狂欢,一圈又一圈的围绕幡子而舞,这又叫做转幡。道士在前面手拿法器口中念念有词,人们手拿彩旗家什相互簇拥着跟在后面,不停的舞动,最后汇聚幡子下面。
有人此时便会去摸面人的生殖器,也有一些人会乘道长不注意去摸道长的头,很快便演变成道长被一群小媳妇们追的是四处逃避的嬉闹。欢乐的笑语飘荡出山谷,回响于脚下,画面中便呈现出亢奋,欢乐的海洋。
回去的路上已是日落,途中的黄河九曲阵便可以点燃。人们又开始围着灯场转,转出九九八十一阵,转出顺心,转出欢乐,转出美好,转出幸福。那些星星点点的火便映出了欢笑的脸庞,幻化成流淌欢乐的海洋。
结束了,一年一度的祈福,我们也准备离去,早起的太阳绽放出暖暖的笑脸。出村的时候我们遇到了来迎接神龛的明年主办村,他们已经开始了兴奋的交接,我们相信明年的清醮会一定会如期在黄土地的另一处沟壑中再次扬幡,那必定又是一场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