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
针,是铁,是尖,是兵器,
是卡在别人咽喉的刺,
是沉在自己心里的磐石。
穿引,刺透,迂回了你的笑,转眼又从别人的伤口里穿出。这一根细细的针,这一把散乱的线,便是你的魂了。
虽然不曾见,但我想象着你的青丝长发,定是遮掩了淡淡眉稍,从脸颊两侧倾泻着,舒卷在绣布上,缱绻在针脚下。
线,比发丝还细,还密,你知道如何安排每一种色彩的出场,把这些丝缕缠绕在指尖,再顺着你的心意走向它们该去的境地。
看着绣纹上潋滟的花,想必你心里也是这般绚丽,但我还是更倾佩主宰这颗心的你,能在苍白的卷轴里,知道何时散,何时聚。
像恳拓一桩生命那样,每一件绣品都吸取着你的记忆。那些走过你窗前的人、漂浮过你眼前的云、镶嵌在你枕边的璎珞,都是你燃尽灯火的烛芯,簇拥成你针下的梅粉云淡。
作为女人,那些针线便是生命的全部了。然而你的年代里,注定要用孤独作韵脚,在刺下的每一首诗词后面叠上影子。那浮动的影,是搅拌在盅盏里的安眠之药吗?可惜,酒未干,残留在杯底的香气继而挥发出醉人的甜,烙在心口,抖成一幅锦绣江山。
抚摸着你的线,我只觉得与之失散多年,我能听到这些绢绣在初生时的哭泣,也能感受到你临窗而劳的那场春雨。你的心是透明的,所以这些墨色才透得进去,把灵魂浸染得生动起来,一颦一笑都像是一面随风招展的旗。
我因此认准了,那些来来往往不眠不休的线,丝丝缕缕便都是人间的往来归宿。我们都站在针尖上,怕跌入,才勉强学会走路。
走向自己颜色的线条里去,交叠着织出遥远的蝉声,历了风物,倦了诗书。最后在一张绢布上,腾出看官眼里的龙凤,泅游在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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