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发现】“打锣坪”考察记
△东眺巴山坳(李滔林摄)
我籍贯地湖北长阳资丘镇西阳坡村五组大屯坡与鸭子口乡巴山村牛马巷接壤,与巴山坳的直线距离不过公把里。小时候,看着太阳从巴山坳冉冉升起,心里充盈着庄严肃穆的情愫。长大后,知道了巴山坳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特别是知道巴山坳古称“捍关”后,我对巴山坳的敬畏就更上一层楼了。多年来,我总想实地踏勘一下巴山坳,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年,我走访家在巴山坳西侧牛马巷的退休老师李有顺老师。李有顺老师告诉我,巴山坳上有一块地叫“打锣坪”,打锣坪旁有片山坡叫“望人坡”,是古时候驻军瞭望敌情、打锣报警的地方。我于是产生了考证“捍关”来历及去打锣坪考察一番的愿望。
“捍关”之称,最早见于西汉司马迁的《史记》。司马迁在《史记·楚世家》里说:“〔楚〕肃王四年(公元前377),蜀伐楚,取兹方,于是楚为捍关以拒之”。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说:“昔廪君浮土舟于夷水,据捍关而王巴。”表明捍关曾是廪君王巴之地,也是楚巴两国对峙之地。关于捍关的地理位置,虽然有争议,但多数学者都认为,司马迁、郦道元等人所称的“捍关”,在长阳县西的巴山。清代学者杨守敬,今日的大型工具书《辞海》都持这种观点。
所以,长阳县境内的巴山堪称千古雄关。长阳学者陈金祥先生在其编写的《长阳文化简史》里说:“长阳诸山中,就历史传承及影响来说,唯巴山最富人文气息,故而久久知名。”又说:“巴山形胜险要,无疑是长阳县西部地区一处特具攻守意义的要隘所在。”这些话,都是很有见地的。南北向的巴山,好像一个楔子,直插清江,硬生生地把笔直东去的清江逼转了一个大弯。在巴山与东西向的虎井口山脉之间,是一个地势相对较低的山口,今人称为“巴山坳”。巴山坳是古代清江流域行商旅客西进恩施东出宜都的必经之地。远在先秦时期,沿清江西进开疆拓土的廪君“据捍关而王巴”,以巴山坳为中心,建立了巴国。隋、唐、五代时期,曾以此地为中心,三度设立巴山县。北宋时期,国家在巴山建设堡垒,驻军,名为“巴山寨”。当时有位寨主姓张,与长阳县尉、县丞、县令等人合铸了一口大钟,悬挂在巴山一所寺庙里。这口钟后来于清代后期在巴山出土,被送到县城,悬挂在观音阁中。1949年,解放军进攻国民党残余势力把守的资丘,经虎井口,过峰脊岭而下资丘,绕过地势险要的巴山坳,避免了不必要的牺牲。这些史实,都证明了巴山坳的军事要塞性。
△向东远眺打锣坪(红圈处),下方公路为杨家槽至桃山公路。(李滔林摄)
今年5月4日,我到我老家大屯坡去给一个乡邻送葬,参与料理丧事的家住巴山坳的晏朝云送我去考察打锣坪。摩托车从巴山坳西侧里许的一个岔路口,爬上百把米的乡村路。我俩穿过上世纪七十年代曾是巴山坳小学的一片废墟。走过一处丛林中的小路,在南北向的巴山坳的山脊上,一个被荒草淹没的人行大路废址出现在眼前。晏朝云告诉我,巴山坳未通公路时,人们翻越巴山坳,就是走的这条路。从这个路口顺着山脊往南,走过一段可通农用车的沙石路,看见一块长百多米、宽四五十米长着茶叶树的平地。晏朝云告诉我,这就是“打锣坪”,早先大集体生产时是他所在的巴山大队二生产队的领地。
△打锣坪。打锣坪前方上凸东面的山坡,名望人坡。(李滔林摄)
我站在打锣坪上向东望去,滚滚东去的清江一直绵延到四五十里外的鸭子口;向西眺望,可以望到数公里外的大屯坡、峰脊岭一线。在这个位置上,东西两侧的情况一览无余,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真正意义上的雄关。晏朝云还告诉我,打锣坪北端朝东面的一片山坡,叫“望人坡”。此时,亭午的太阳把它的金晖洒落在比打锣坪高出数十米的这片丛林上,没有一点争关夺隘的气氛。我想,在战国时代,楚军在地势比打锣坪稍高的“望人坡”上瞭望,发现了敌情,直接喊话或者鸣锣或者燃放烟火,打锣坪上的哨兵敲响铜锣,巴山坳西侧的驻军便紧急进入战位,准备与敌军厮杀。联系到北宋王朝,张姓“巴山寨主”据守巴山坳,说巴山坳所在的捍关为长阳的雄关,是一点也不过分的。今人把临近的汽车通过的山口称为“巴山坳”,并不为错。但实际上,古时行商旅人通过的巴山坳,却是在今通车山口上方的百多米处,即今天人们称为“打锣坪”的地方。
△战壕遗址(李滔林摄)
晏朝云领着我越过打锣坪,向南继续走过几十米,在掩映的树木丛中,一间幽静的农舍里住着一个叫高文勋的农妇。高文勋六十来岁,她的丈夫田科清已经故去有年,儿女不在身边。高文勋告诉我们,她家南侧几十米处的丛林中有几段战壕遗址。我和晏朝云沿着她家南侧的林间小路走过几十米,看到一个当地农户合伙建造的容积数百立方米的饮水储蓄池。在这里,我们邂逅前来查看水情的管水员、晏朝云的邻居曾久尔,曾久尔也向我证实了“打锣坪”、“望人坡”地名的真实性。在这座蓄水池旁,断断续续的几段战壕遗址便出现在眼前。这几段战壕,原是一条,由于岁月的壅塞填没,才分成了几段。这几段战壕,是什么时候由哪个军队挖掘的,由于没有资料可查,已无从考证了。联系到抗日战争中日鄂西会战时,国军在巴山坳西侧的牛马巷至蔡庄坪一线修建大量碉堡工事准备死守资丘的情况看,这些战壕为国军备战日军西进而挖掘的可能性极大,只是日军经过鄂西会战,已成强弩之末,战壕未能发挥作用而已。但对我来说,这几段战壕也是证明巴山坳雄关的不可或缺的证据,弥足珍贵。
太阳当顶,我和晏朝云、曾久尔辞别打锣坪,走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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