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子：再读朱航满《木桃集》

张宗子：再读朱航满《木桃集》

作者：张宗子，河南光山人，1983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1988年秋自费赴美，学习英美文学。现住纽约。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发表诗歌作品，九十年代以后，写作以散文和读书随笔为主，作品见于《读书》、《散文月刊》、《书屋》、《财新周刊》和“腾讯大家”等报刊和网络媒体。出版有散文集《垂钓于时间之河》、《空杯》、《一池疏影落寒花》和《梵高的咖啡馆》，读书随笔集《书时光》、《不存在的贝克特》、《往书记》、《花屿小记》和《此岸的蝉声》，另有《张宗子诗选》和译作《殡葬人手记》等。

再读朱航满《木桃集》。航满的一些文章近乎书话，但大多数还是书评。他读现当代作家比较多，这正是我的短板，读他的书，除了知道他的看法，还能得到一些资料，增长见识。知堂抄书的功劳，是把很多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读或能够读到的偏僻书里的好材料摘引出来，航满的书也有类似作用。尤其是国内报刊杂志上的文章，我基本上读不到，有些重要的资料，借他的书得窥一斑。

在《周作人的茶饭文章》一文里，航满说到，他在微信中结识一位研究和尊崇鲁迅的学者，当年曾在北京工作，编辑过黄裳和舒芜等人的文集，退休后居于青岛乡下，网名“黑衣人”。航满和他联系讨论颇多，多是关于周氏兄弟的。航满说，他并非完全赞同对方的观点，但愿意抄一些这位高人的言论。

航满提的第一个问题是，学知堂的人相比学鲁迅的人，所写的文章更耐读，黑衣人回答：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恰好是因为知堂可学而鲁迅不可模仿，“说到底，一个人的作品是其人格器度修养等的综合性呈现，瞒不了也骗不过人的”，“近一百年了，迅翁文章的深邃谁人学得来呢？很多人不过仅学了皮毛而已。”

航满的第二个问题是，鲁迅文章过于热烈乃至偏激，周作人的文章平淡自然，前者不可常读，后者可随时翻读。黑衣人说，一，中国士大夫历来推崇温柔敦厚，把这看作文章的极境，然而鲁迅认为，好的文学作品都不静穆，陶渊明正因为并非浑身静穆，所以伟大；二，“鲁迅是批判国民性的，抨击中国传统文化文学的，揭了中国社会历史老底儿的，所以不为喜欢听好话、喜欢独抚慰心灵的文字的国人所喜，极而言之，绝大多数中国人是憎恶鲁迅思想和文学的，而在我看来，这正是鲁迅的伟大之处，大多数中国作家难以企及、无法比肩之处。”“或者可以说，鲁迅的伟大迄今为止为无法为大多数中国人所理解，这也正是鲁迅的伟大之处。这是个悖论。”
黑衣人此言，实获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