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的糖饼屋

原创曾骞文创 请风停下来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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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的糖饼屋

▲ 图/文 曾骞

小时候我要听京剧。恐怕是前生带来的习惯。那时候住公房,不管哪时只要听到家里的电视有京剧,就会跑离水泥预制板堆,回家抱着电视机。

公房不像现在的小区有物业。所以对于房前空地,没人管,一户泥水匠占据。主要放置水泥预制板。地上泥沙多。但好像也并不妨碍地板胶也没有的年代,大家路过时往家里多带那么点尘土。那个年代,不都是有些灰头土脸吗。

而有的事情,我也干过吧,在没干透的板上踩个脚印。

怎么,我会在几岁的时候那么爱听戏?十多岁以后,完全远离了这个嗜好。

爸妈都是水泥工的一个孩子,常常吃锅巴。有时玩在一起,分我一块。说起吃锅巴,三十六岁生日那年,在韩国由于风暴来临的缘故,买不到东西,在一个便利店里花了两千五韩元买了一桶锅巴。是真没什么吃的,在韩国乡下,吃到海带汤就很高兴。

韩国人下班了,就往便利店一坐,吃各种泡面。

不想同流合污,选择藏匿在角落的锅巴。撕开,锅巴没盐没糖,还膨化过,马失前蹄。

私人小作坊一天做十多块预制板的年代早过时。谁还不是直接大厂里拉货呢,一切都早流水化。哪怕是自建房,也很少有人找私人做预制板。都有工队直接包。他们早开了糖饼屋。老板就是他们的儿子。分给我锅巴的那个小孩。他也不再认识我。尽管经常从糖饼屋过。我也不轻易打招呼,嘿一声的,很咋呼。远远地注视对方的轮廓,仿佛更适合维持情感。你不认出我,我更自在瞄。

逢到清明,或者七月十四,糖饼屋门口会支摊卖钱纸蜡烛香。

中秋时就卖月饼。

这样的生意,连排几家都在做。店面都不挂招牌,物品混杂,甚至凌乱。门口架口锅,到点了炒菜吃饭。糖果,基本卖给别人办红白喜事用,尤其是矿区和偏乡。饼,就是汪汪仔,好吃多这类复刻的不正确版本。城里的小孩不吃这种。月饼呢,自然不用说,代销一些小作坊自产的重油重糖。小时候我妈妈去酒席回来,会带一些这种来历不明的糖饼,我爸说,糖精加色素,不许吃。

我想说的是,不精致。很粗糙。

可是很多人,就是需要这样的不精致以及很粗糙。很多人需要买二十块面料很差的衬衫,十几块钱,橡胶不良的布鞋。也有人会一辈子不知道慕斯什么滋味,但不妨碍长命百岁。没什么的,我眼里都很美。

最困扰我的一个难题,是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究竟他姓什么名什么。记忆里只是反复出现锅巴。还有呢,一次我扔下他,回去看京剧节目时,他在我家门口大喊,快出来,快出来。

只要我去买菜,就会路过他的糖饼屋。有时看到他在板凳上嗑瓜子,把壳吐飞,从来不吆喝买卖,胸前的劳保围裙又旧又紧,他胖。和他那些糖一样,看起来没激情。按计算器的声音,滴滴滴,赚钱了,他买不买西服的呀。

他妈妈我也经常能在腰鼓队里见到。他爸,以前就听说爱赌。生意,就在他一个人肩上。有几个月,我居然看到他手抱一个婴儿,想必结婚生子了。结婚时,都不用外面买糖了吧。哪个姑娘嫁了这个卖甜的老板呀。咸鸭蛋也见卖过。糖果批发到乡下,码头上有那种小货船,柴油机,水运还没有断,只是好像几年了都没再见到埠头集市,老的人都老了,年轻人不玩这种。

江上还是江上,水波永远,平静有时。但鱼更多。

可他姓什么呀。

终于发现摊位上挂了一块纸板,写了手机号码。大概是方便联系生意。

我就打电话,随口说了一声,你好呀,王老板,对方说,不,我姓唐。

心里终于不堵塞了,原来那是唐老板的糖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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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骞,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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