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才:橘红橘绿十一、小提琴与书
橘红橘绿十一、小提琴与书
作者:吴明才
每天,当太阳收敛了最后一线光亮,慢慢隐在了灰蒙蒙的山坡后面,一丝微风吹来,沁人肺腑,令人心神陶醉,浑身的疲惫和龌龊仿佛一瞬间都没有了。而后是夜幕迅速拉合,眨眼间万物便失去了轮廓,变得影影绰绰,虚无缥缈起来。
晚饭后,我搬出凳子坐在院坝里,借着天上的月光星光,和着田野里具有韵律美感的蛙鸣和蛐蛐吟声,摇着从家里带来的纸扇,和乘凉的人们一起喝茶聊天——他们叫“吹壳子”。
我给他们吹山城的趣闻趣事,讲重庆的文革和武斗,他们给我讲农村的生活、风俗和种地的经验。这些交流拉近了我和淳朴农民之间的距离,增进了了解和感情,生疏感和陌生感渐渐消失了,我也开始学着和那些男人一样开玩笑了,也学着开始说些脏话什么的。但不知咋的,在那些大婶、媳妇和姑娘面前我始终放肆不起来,可能是骨子里就对女人敬畏的缘故吧。和她们在一起时,说说笑笑的主角是他们,我则是听众,最后被取笑得脸红的总是我。但每当这时,我心里都很高兴,说明他们没有把我当外人了。
有时候,我拿出我的小提琴,面对空旷的原野和深邃的夜空,拉起我喜欢的曲子。那些我熟悉的外国《小夜曲》《卖花姑娘》、中国《新疆之春》《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曲子,通过我跳跃的手指、流动的弓弦,和着提琴音响中的共鸣声,从我的心里流出,我的心此时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纯洁,劳累、烦心、思念全都没有了,只有我的琴声在向广袤的世界诉说着一切。那情那景,在脑海深处永存。
每当我拉琴时,周围就会聚集一堆大人小孩,他们大多数没见过这东西。我就告诉他们这是小提琴,是西洋乐器,然后给他们讲些原理,让他们开开眼界,让小孩子摸一摸。以至于在不久的一次大队开生产队长会时,其他生产队长找到我们队长问:你们是不是有个会弄西洋乐器的重庆知青?他们好羡慕!队长回来后给大家摆起时,好不得意。
“吹壳子”和拉小提琴的机会毕竟有限,更多的空余时间是独自看书。每当月儿上来,月光透过屋顶的几片玻璃瓦照进屋内时,或风云突变、雷雨交加时,在微弱的马灯亮光下,书成了我的主要陪伴,而且是最长久的陪伴。我带去了一箱子书,都是在家里早已看过的。但在农村那特定的环境里,重新拿起这些书,感到特别的亲切。所以,在夜深人静无法入睡的夜晚,或刮风下雨“扎雨班”(即停工)的白天,我就如饥似渴地重新翻阅这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