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剩下给我
回娘家,老两口给我蒸包子吃,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馅包子出锅,父亲挑了一个最大个儿的塞进我手里:“吃这个,馅多。”
我听话地接过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听父母讨论馅的咸淡,面发得是不是成功。一会儿工夫,两个包子下肚,喝上一杯热水,我的胃已经无比满足。可母亲好像并不满足,她指了指桌上的包子说:“发面不当饱,你这么瘦,再吃一个!”
我在座位上伸个懒腰,揉揉肚子摇摇头:“不吃了,真饱了。”
父亲表现得更加不满足,他又在一众包子里挑来拣去,拿起一个最大个儿的塞给我:“吃这个,这个馅多!”
每次都是被父母双亲的盛情打败,我手捧这个大包子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笑嘻嘻地和父亲讨商量:“爸爸,我吃半个行不?”
老人家摆摆手:“你就吃吧,吃剩下给我!”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这么热乎呢?
“你就吃吧,吃剩下给我!”从有记忆的幼年到天真烂漫的童年,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再到白发初生的中年,只要在父亲母亲面前,我永远是那个需要照顾的长不大的孩子。
小时候的餐桌上,在父亲母亲的陪伴下,即便是粗茶淡饭也顿顿吃得有滋有味。母亲说,那时候家里穷,舍不得买贵的食材下饭,但每顿饭都用心做,所以我们顿顿吃得香甜。我哪还记得什么饭好饭歹,只记得每次吃饭,父亲母亲都会从菜碟里挑出呛锅的蒜瓣一小块一小块夹到我们碗里,我和弟弟妹妹总是如获至宝,觉得吃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还有吃米饭,不管剩下的小半碗被自己霍霍成什么鬼样子,推到父亲面前,他总乐呵呵地吃个干干净净。想来年幼的自己真是无法无天,剩个饭都能剩得如此理直气壮。现在,我也成了母亲,却没有让自己的孩子养成吃不下盛满碗的习惯,也就没有机会像父亲一样,吃孩子吃剩下的饭。可我的父亲,四十年如一日,仍然用这样的方式宠爱着我。
我终究没有听他的话,把包子一掰两半儿,自己选了小点儿的一半,把另一半递到父亲手里。
“真的吃不下了,咱俩一人半个行不?”
他仍是不满足,拿起一双筷子,把自己手里那半个包子的馅全都拨到我的包子皮里,一边拨一边说:“你爱吃馅,多吃点儿!”
我听话地捧着满是肉馅的半个包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这馅调得太香了,真是好吃!”
父亲看着我大快朵颐的样子,终于满足地笑了,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一种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