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登泰山》

《第二次登泰山》

我从未料过泰安的夏天，会如此给外地人下马威。下了高铁，滚滚热浪片刻就笼罩全身。时间刚刚是中午，闷热加雾霾，摧枯拉朽着人体的勃勃生机。躺在宾馆床上，我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起来去爬一下泰山。毕竟，住的地方就在山脚下。

时光回到25年前，正是巴塞罗那奥运会前夕。那时还是大学生的我，和母校瑞安中学的兄弟周雷一道。吃完快餐，从红门上山，天上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雨中的哥俩，健步如飞。2个多小时，顺利通过十八盘，意气风发地站在南天门上。

一晃25年。如露又如电。今天的我，依然从红门上山。无奈天大热。行走没多远，就遭遇了身体极点。这是真正的汗出如浆。湿透的T恤，如刚从水中捞起来一样。我感觉全身在慢慢沸腾，必须要想办法把脑袋和身体温度降下来。

靠着2瓶脉动和2瓶冰水，我不断给自己物理降温。到了中天门，终于缓过来了。之后开始轻快，十八盘这一段魔鬼台阶并没有任何阻滞。冲上南天门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竟然不到3小时，也算很不容易。

山顶的天街，阳光明媚。凉风阵阵吹拂，令人极度舒爽。和山腰的酷热相比，此处简直就是神仙居。对众生而言，爬山当然也是修炼的一种。过程越痛苦，登顶之后越能得到大回报。立在制高点，看着层层峰峦各种张力的不断突起和消隐，看着漫山遍野的苍翠欲滴，看着中国式建筑和周遭山脉的浑然一体，再看着云雾在山间渐渐升腾，突然间就漫过了天街......所有的人，这时都凝固在氤氲茫茫之中，唯有毛孔和天地在亲密地互动。这样的快感，没有凌上绝顶的途中客们，是死活想象不出来的。

这次在泰山，一路行来的所动和所见，对我个人而言是不由分说的惬意。25年前，青葱如我，只知道将爬山当成冲杀，丝毫没有留意沿途风景的多彩多姿。25年后，不惑如我，终于知道有时要停下来静观各种摩崖石刻，有时要聆听喜鹊和布谷鸟们的欢快，有时要在自然和人文中寻找与自身的合而为一。

上山容易下山难。石阶是如此陡峭，为了保持平衡，小腿很快用力过度。所以下山耗费了我足足2个小时。从山腰往下，环境愈加清幽。如欧阳修描述的：“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我想，这辈子剩余的时光里，可能还会有1次上泰山的机会。但，再也不可能象今日一样，全过程在不断地超越其余登山者。25年后，若古稀之年的我再来泰山，除了倚赖登山杖且缓行之外，同时要仰视和欣赏他人的健步如飞。

也许，下次还能走路上山，但是下山的缆车将不可或缺。在雄奇而亘古的大自然面前，苦短的芸芸众生，渺小如蝼蚁，闪灭若流星。在华北平原骤然升起的这峰顶上，除了让我们小众山、小齐鲁、小天下之外，还教会我们更多的人生感悟。

第2度登泰山，痛苦之后是惊喜，亦让我满心期待：接下来的25年中，命运还能安排我与泰山再作1次约会，还能诚心聆听东岳的无声教诲。

作于2017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