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银萍【散文】忆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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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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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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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敖银萍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一喝喝到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作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念着这首《过年童谣》，看到满大街的丰盛年货，无处不洋溢着浓厚的年味。儿时欢喜过年的情境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

记得十一二岁的我，平常都跟爸爸一起在文斗上学，只有放了寒假才回到母亲身边。那时家里的农活都做得差不多了，母亲便安排我们在树林里捡干柴，准备过年烧。遵照母亲的吩咐，我们三姊妹便每天去我们的自留山林里拾掇杉木毛和枞木须以及各种枯树枝，并且分工明确，弟弟妹妹四处捡拢来，或是用耙子掳在一堆，我负责扎捆装背篓弄回家，不用几天，我们家的柴屋里就堆成了一座山。现在想起母亲点豆腐、煮米酒、烙豆皮，炒花生芝麻时，那熊熊的火苗串出灶沿，烤得我们满脸通红，那柴火在灶堂里“哔哔啵啵”的声响仍在耳边回响……

时间一晃真的到了腊月二十边上，我们家也正式拉开了过年的序幕。母亲先是煮“醪糟”，清晨起来选用十来斤颗粒饱满的粳米，用大火焯水，再沥尽米汤，然后放到大蒸子里蒸熟，尔后倒在斗箕里，摊散凉至温热，撒上甜酒曲和拌均匀，按均实成斗篷顶状，盖上一层漂洗干净的塑胶薄膜，连斗箕放到刚还有余热的大铁锅里，四周和顶上扎紧稻草，盖好锅盖，等待时间去酝酿。过上两天，母亲揭起锅盖，拨开那些稻草，掀开塑胶薄膜，用筷子叼起一箸放进嘴里一尝，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说“嗯，甜！”那扑鼻的香味引得我们蜂拥而至，“哇，醪糟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吃上一碗。记得有一次我因吃多了嫩“醪糟”还发风蛋（一种皮肤过敏状），引起全身红疹发痒，吃了两粒扑尔敏才缓解了。

年味随着“醪糟”的醇香越来越浓了，接着母亲着手办汤粑了。母亲仍然照例优选纯净的糯米，先用即将要开的水把米泡半天，等米都饱胀发白透亮了，就用大烧箕沥起来滤干水。接下来我们就齐上阵了，找来簸箕，面筛，拿到碓屋。我们三姊妹也是分工合作，弟弟妹妹负责舂米捣粉，我负责添米，舀粉，翻碓，筛面。那白白的细细的粉从面筛的小孔的飘洒飞旋出来，铺落在簸箕里，先像霜花，后似积雪，越来越厚，差不多一天的功夫我们就把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糯米粒来了一次完美的蜕变。其间母亲为了我们先饱口福，会在中午时分就给我们煮一碗“醪糟”汤圆儿，一是打赏我们勤快，二是尝尝汤粑的甜糯。此时，想到那甜津津的味道不由得吞口水了，那可真是原生态纯天然的、最正宗的传统风味吧！

时间已到了腊月二十四，按习俗是扫扬尘。这一天也够我们忙活的。母亲仍是早早起床做早饭吃，收拾几下就给我们安排活路。我们三姊妹负责铲每道门槛下的千脚泥，擦每间房的窗户、桌柜，刷门缝床头的蛛丝虫网，清除洋沟杂草，屋沿地坝的石土。那活也不轻松，每个窗户条格都要擦出木纹色，大大小小五六间房，一天下来我们的手指头都有些疼痛了，说腰都直不起来了，母亲还逗笑说“细娃家哪儿有腰呀”？母亲则全副武装、穿上旧服，戴着草帽、口罩，负责打扫几间房的阳尘。她把扫帚苗绑定在长竹竿上刷灶屋、楼篙，扫帚、撮箕轮番上阵扫粮仓，捡拾各种农具物品，从楼面到楼顶，屋里旮旯角角都要清扫干净，大半天下来母亲是忙得脚不沾地，尘土满身，腰酸背痛。当然累并快乐着，经过一番劳动，屋子焕然一新，窗明几净了。这也寄托着我们一家老少辞旧迎新，迎春纳福的心愿。

数着指头算，爸爸放年假回来就张罗着“洗年猪儿”（杀年猪）了。圈里的两头大肥猪经过母亲差不多一年时间的精心喂养，已长到了三四百斤，也该慰劳一下一年辛苦的我们了。“洗年猪儿”是我们家一年最热闹的一天，感觉像在“整酒”。因为我们的邻里乡亲平常都给我们家帮了很多忙，每年这个时候我们也算是办个答谢宴吧。爸爸仍是说请我的叔伯哥嫂、堂姐表妹他们来帮忙，实则是请大家来吃“”刨汤”。母亲每年这时都要做最有特色的“血粑”。那天清早母亲就泡一盆糯米，在杀猪儿前个把小时就用大火把糯米用大蒸子蒸熟，将猪儿的热血用瓷盆接进来，再把蒸糯米控进盆里，用力搅弄待血和米均匀拌开后，便放上锅屉里用大火蒸上气，猪血由鲜红变成深红色就大功告成了。不要看说着简单，这可是技术活，好的“血粑”凉冷后切开米粒血色均匀油亮，绵糯醇香，不沾刀锋砧板；若功夫不到家则会米粒血浆不匀，粉碎不成块，样子也不唯美。这天我们小孩子最好玩，可以开心的在屋里屋外欢蹦乱跳，玩各种游戏，最让我回味无穷的是吃糯米团子。就是血粑糯米刚刚蒸好，母亲便用手沾一点冷水，从蒸子里抓一团糯米在手心里抟捏两下，给我们每个小孩子一个，热气腾腾，即便烫嘴也忍不住咬上一口，那从热气里溢出的糯米饭团清香扑鼻而来。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跑，迎着猪儿的尖叫声而去，说着就仿佛嗅到了那糯米团子的清甜味道，让我垂涎欲滴。当第一个猪儿洗出来后，爸爸便把“刨汤宴”的肉材送到灶屋里，母亲和婶娘们就忙活起来，烧洗炖炒，三下五除二，两三桌便拉开了架势。席间大家是畅所欲言，谈笑风生，酒酣饭饱后大家才陆续回家。尔后，爸爸还对我们帮助特别多或家里不宽裕的邻里乡亲送去三五斤鲜肉，以略表感恩之情和友爱之意……

说着年味，备着年货，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儿了。母亲还是早早起床，取下猪头、猪脚、猪排泡上一大锅。一家人吃过早饭就开始张罗团圆饭。母亲洗肉、煮肉、炖肉，在灶屋里忙个不停。弟弟妹妹在灶屋里帮母亲打下手，烧火提水。我和爸爸一起宰鸡，我提着烧开水和爸爸一起来到竹林边。爸爸捉住公鸡，捆住鸡脚，掐住鸡头，轻轻一刀，动作干脆利落。爸爸在鸡臀部挑选了许多金光闪亮，纤长细滑的毽子毛给我们留下，就把鸡头压在鸡翅下放进木桶里。我提着壸不停地往鸡身、鸡脚上淋开水，爸爸不停地翻动两下就拎起来拔毛。这活也需要技术含量，掌握住火候，水70℃左右，还要不停翻动，鸡绒毛才会连根拔起，鸡皮还完好无损。爸爸做什么事儿都经验丰富，手艺娴熟。

紧接着我和爸爸要打第二个配合。那就是写春联。爸爸先在堂屋里收拾干净大方桌，拿出买回的大红纸和“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及那把与众不同的裁纸刀。爸爸说“读书读得高，裁纸不用刀”。虽说我读书不高，慢慢的裁纸也不用刀了。后来上了中学读了《卖油翁》才懂得“唯手熟尔”。爸爸先在日历本上甄选两三副蕴含吉祥寓意并切合心意的对联，计算好字数折好米字格，爸爸挥毫泼墨一气呵成，我就在一旁添墨按纸、理联，摆放在干净的地板上，等墨汁收敛风干了，就开始贴对联了。爸爸先从母亲那儿端来一小盆儿米汤，再放进两把面粉搅拌均匀成浆糊状备用，站上高板凳，往门枋上刷浆贴对联。我给爸爸端浆盆，递对联、稳板凳，忙活一两个小时，我们家的大门枋和檐柱就贴上了崭新的鲜红的春联，一派喜气盈门的景象！

这是我从小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现在偶尔有朋友谬赞我的字漂亮，我想这大概就是受爸爸潜移默化的熏陶吧！

屋里屋外饭菜飘香，房前、屋后面目一新，该吃团圆饭了。饭前爸爸会在堂前为祖宗们摆上一桌酒菜，请列祖列宗来过年，酒斟三寻后，我们一家老老小小就回到火塘旁齐聚一桌吃年饭了。席间爸爸给公和婆（爷爷奶奶）夹菜敬酒，汇报这一年来的工作收获，母亲会说说这一年里的收成，还会表扬我们三姊妹学习进步，给我们三姊妹每人一个大大的红包，大家笑语欢颜，心花怒放，和乐融融，温馨愉悦。

吃过年饭，稍作休息，我们又忙碌着洗头洗澡，准备大年初一穿新衣服了。其间不乏有叔伯堂哥来家摆龙门阵、拉家常。此时，爸爸会把炉火烧得更旺，拿出纯酿“老白干”。母亲则端上自制卤烧腊、花生米等下酒菜摆上一桌。大家一边聊一边吃，心意相通，情意绵长。直到圆钟，大家迎接了新年才慢慢散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们家的每一个除夕夜都是那么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编审：宋光平

作

者

简

介

作者：敖银萍，笔名山茶。湖北利川人，躬耕三尺讲台。喜欢诗词歌赋，美文佳句，乐于山水，心怀感恩！

温

馨

提

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