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团打退敌人一个师5天进攻,彭德怀命令后撤,别把敌人打怕了
在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中,梁兴初率领的志愿军第38军,作战一直不顺利。按照彭德怀最初的部署,第38军在渡过鸭绿江之后,先于江界集训三个月,作为志愿军的战役预备队,等待改换装备后再投入作战。可以说,在志愿军首批入朝作战的四个军(第38军、第39军、第40军和第42军)中,彭德怀不仅对第38军这个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牌军非常器重,而且对其有着比较独特的情感。
首先,器重是因为战功赫赫。第38军原先隶属于第四野战军,前身是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在解放战争中,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是全军三个猛虎军之一,以善打大仗、硬仗而著名。1948年11月,在辽沈战役结束之后,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改编为第四野战军第38军。此后,第38军相继参加了平津战役、宣沙战役,衡宝战役,广西战役,滇南战役等系列大战,从东北一路打到西南边境,立下了非常突出的战功。
其次,有独特情感是因为历史渊源。第38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28年参加平江起义的湘军独立第5师第1团,团长就是彭德怀。后来,这支部队发展为红五军,又与其他红军部队组建为红三军团,而彭德怀一直是这支部队的领导人。全面抗战爆发之后,这支部队相继发展为八路军第686团、八路军山东军区第1师。到了解放战争时期,这支部队进入东北地区,后来就成为了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第四野战军第38军的组成部分。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梁兴初率领第38军刚一进入朝鲜,战场局势发生了变化。由于“联合国军”向北推进的速度过快,彭德怀原先设想的防御战已经无法实施,因此彭德怀果断将防御战改为运动战。这样一来,第38军也就没有时间集训等待换装,立即向指定地点熙川以北地区快速开进。这一路虽然过程比较混乱,但还好第38军最终按时赶到。不久,按照命令,梁兴初下达作战任务:第112师迂回断敌后路、第113师主攻熙川、第114师担任预备队。
可是,就在10月28日准备发起进攻的时候,第112师师长杨大易发来一封电报,让梁兴初大吃一惊。杨大易报告,在熙川发现美军的一个黑人团,这与志愿军司令部通报的“熙川只有南朝鲜军一个营”的情报,相差甚远。此时,梁兴初不由得谨慎起来,直到10月29日才发起对熙川的进攻。结果,第38军扑了个空,熙川之敌早已经逃之夭夭了,真实情况是熙川并没有美军的一个黑人团。
第38军的贻误使得彭德怀“首歼熙川之敌”的计划落空了。熙川之战本是第38军入朝之后的第一战,结果因为战机的贻误,给这支部队的历史留下了说不尽的遗憾。梁兴初自然很懊悔,彭德怀自然很生气。彭德怀严令第38军从熙川,经过球场沿着清川江北岸迂回穿插,必须于11月1日前占领军隅里、价川,完成对清川江以北之敌的包围。可是,由于对道路不熟悉,加上沿途过于恋战,第38军直到11月2日才赶到指定地点,没有实现堵住敌人的预期目标。
当彭德怀得知第38军没按时到达指定位置断敌退路时,他勃然大怒。彭德怀在电话中吼道:“梁兴初,你误了军机,我饶不了你!你赶快给我追!”懊恼不已的梁兴初,立即命令追击敌人。其中,杨大易指挥的第112师作为全军的前卫师,按照梁兴初的命令,向院里、军隅里方向追击敌人。11月3日,在第112师追击至瓦洞的时候,被敌人阻挡在一个大山下面。
此时,杨大易命人叫来第335团团长范天恩,范天恩赶到师指挥所之后,连日来的劳累已经让他快睁不开眼睛了,靠在一边倒头就睡。看到鼾声如雷的范天恩,杨大易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把他摇醒了,说道:“你们团快速拿下对面的大山!”杨大易所说的对面的大山,就是位于军隅里和价川北面的飞虎山,此处是双方南北进退的必经之路,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而目前占据这座大山的是南朝鲜军第7师第5团,以及美军第2师的一个炮兵营。
接到强攻的任务之后,第335团团长范天恩,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打,而是全团粮食和弹药不足的问题。因为连日来的穿插和追击,粮食和弹药消耗很大,再加上美军飞机对后方实施猛烈轰炸,前线部队的补给供应也断断续续。回到团部之后,范天恩亲自对飞虎山进行了侦察,很快召开了营长会议。会议开始,范天恩并没有先说怎么打,而是拿出了一些缴获而来的美国饼干,招待手下的营长们。
营长们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着范天恩的部署:第2营从正面主攻飞虎山主峰,第1营和第3营从侧翼分别攻占飞虎山左右两个高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11月4日凌晨4点10分,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担任主攻任务的第2营,开始向飞虎山主峰发起冲锋。在第2营战士们冲至飞虎山主峰前的开阔地带时,美军第2师的炮兵营猛烈开火,第112师的支援炮火随即对敌人进行炮火压制。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激战,第2营战士们不怕流血牺牲,奋力冲上飞虎山主峰,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很快占领了主峰阵地。与此同时,配合第2营进攻的第1营和第2营,也相继占领了东西两侧的高地。负责防守飞虎山的南朝鲜军第7师第5团,被范天恩第335团歼灭大半,残兵败将在友军第3团的接应掩护下,一路逃回到了军隅里。拿下飞虎山之后,范天恩并没有停歇,他立即命令一个营向军隅里追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第112师师长杨大易向范天恩下达了命令:停止追击,就地防御。接到命令的范天恩,比较吃惊,他急忙派通信员快去追赶奉命追击的那个营,让他们退回来。范天恩不理解这个命令的含义,在他看来上级让我们追击,拿下了飞虎山,正是追击的好机会,难道是整个战局出了什么问题了吗?当时范天恩不知道,这个命令是彭德怀下达的。因为,此时第38军堵住敌人的任务,已经没有意义了,敌人已经溃逃到了清川江以南。
梁兴初指挥第38军拼尽最后的努力,仍没有实现彭德怀的“堵住敌人”的作战计划,可想而知,梁兴初免不了一顿严厉批评。而范天恩指挥第335团拿下飞虎山,并按照命令就地防御,或许当时范天恩不会想到,接下来他和第355团,将会迎来一场异常惨烈且载入史册的阻击战。
当时,在战略大局上,彭德怀决心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法,引诱敌人从清川江以南再次向北进攻,等待敌人进入预定战场之后,再集中兵力将敌人围歼。而遭到初步打击退至清川江以南的麦克阿瑟和“联合国军”,并没有善罢甘休,在稳定战线之后,很快向北开始了试探性进攻。此时,麦克阿瑟仍然没有放弃所谓的“钳形攻势”,即东、西两线“联合国军”同时北上,两路大军于江界会师,结束这场战争。
价川和军隅里,是西线“联合国军”北上的通道,而飞虎山则是扼守价川和军隅里的门户,西线“联合国军”要想北上进攻,就必须拿下飞虎山。当时,为了避免西线“联合国军”北进速度过快,影响到志愿军在预定战场上的调动,彭德怀便向梁兴初下令,让第112师就近派出部队,在飞虎山对敌人进行阻击。相应的,这一重任自然落在了刚刚拿下飞虎山的范天恩第335团头上。
按照常规,诱敌深入的任务,一般会派到非主力部队头上。这一次,彭德怀却让主力中的主力第112师来执行诱敌深入的任务,自然有他的道理。时任志愿军副司令员的洪学智,后来曾回忆说,在选择阻击部队的时候,彭老总征求过邓华和自己(洪学智)的意见,他们的意见很统一,就是使用主力部队第112师来打阻击。原因是这次打阻击的部队,除了要达到诱敌深入的目的之外,还要能顶得住敌人的进攻。如果顶不住,让敌人一下子冲进来,那还谈什么争取时间调动部队,把敌人装进口袋呀?
阻击命令下达,范天恩知道意味着什么。实事求是地讲,范天恩作为一名团长,他并不知道彭德怀“诱敌深入”的计划,但是上级命令他在这里打阻击,他自然不会放过敌人一兵一卒。范天恩很快进行了部署,各营连排班按区域分工,抓紧时间挖防御工事,加强阵地纵深。同时,范天恩还下令,为减少敌人炮火袭击所造成的伤亡,各块阵地均以小分队扼守,主力则疏散隐蔽,待敌人地面部队进攻之后,主力再投入战斗。
第一天,11月6日。敌人的飞机和大炮,将成吨的炮弹倾斜到飞虎山,山上乱石横飞,树木被夷为平地,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一通轰炸过后,南朝鲜军第7师就开始向第335团前沿阵地发起冲锋。第335团前沿阵地上的一个排,在一天之内打退了敌人7次进攻,自身伤亡过半。这一天的激战,第335团有一个连除了副连长,其他连级干部全部牺牲,营教导员被派到阵地,充当连指导员,副连长被火线任命为连长、文化教员当起了副指导员,他们带领仅存的战士继续战斗。
第二天,11月7日。敌人的攻势异常猛烈,前沿阵地之上到处弥漫着硝烟,战士们与冲上来的敌人展开了肉搏战、白刃战,喊杀声不断,动人心魄。范天恩下令各块阵地之间加强协同和支援,一块阵的战士打光了,另外一块阵地的战士又扑了上去,与敌人继续厮杀,死战不退,寸土不让。有一位在解放战争时期获得过“独胆英雄”光荣称号的士兵李永桂,他带头跳出战壕向敌人扑去,手中高举手榴弹,俯视敌人,一声震天裂地的怒吼,吓得敌人掉头滚向山下。李永桂在牺牲之前,对身边的战友们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们是自愿到朝鲜来打鬼子的!我们是自愿到朝鲜来打鬼子的!”
此后两天,范天恩率领第355团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抵抗住了敌人数十次的进攻,让战旗始终飘扬在飞虎山,屹立不倒。除了与敌人战斗,第335团战士们最困难的,还是吃饭问题。有一位战士在极度饥饿中,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塞进嘴巴里,用牙咬一咬,用舌头搅一搅。旁边的战友们吃惊地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捡起石头将口腔塞得鼓鼓的,吞咽着因口腔撑大而不断流下的口水,饥饿感顿时得到缓解。
在后勤人员的艰苦搜寻和积极沟通下,朝鲜当地老百姓听说志愿军在飞虎山上打仗,就自愿组建了送饭队伍。他们头顶着瓦罐,将食物送到了第335团阵地上,有的老百姓在敌人飞机的轰炸中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有的拖着重伤的身体,一路拉着瓦罐爬行到了阵地之上,场面感天动地。在战斗激烈的时候,送饭的朝鲜老百姓也拿起了武器,在简单熟悉之后便参加了战斗,协助志愿军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第五天,11月8日。这一天是范天恩第355团在飞虎山阻击敌人的最后一天,当然了,当时范天恩并不知道这些。这一天,发了疯的敌人再次对飞虎山进行狂轰滥炸,各种型号的炮弹呼啸而至,随即弹片携带着泥土,被炸上了天。紧接着,南朝鲜军第7师和美军一部,就像有了约定似的,开始向飞虎山冲锋。有的阵地上,志愿军战士们的弹药已经消耗光了,他们把敌人引诱到阵地之中,随后突然跃起与敌人展开肉搏。一时间,枪炮声、喊杀声在山间回荡,一块阵地反复争夺。到了晚上,范天恩第335团仍然牢牢控制着飞虎山。
天黑之后,范天恩命令第335团各营连排班,抓紧时间加强防御工事,准备天亮之后再战。不过,这时候范天恩却接到第112师师长杨大易的电话,杨大易让范天恩立即到师部开会。起初,范天恩并不愿意去,因为他担心自己离开阵地,会影响到部队的士气。然而,师长杨大易却严肃地说:“你必须亲自来,一切后果由我负责!”范天恩一到师部,杨大易师长就当面向他下达了命令:第335团后撤30公里。范天恩一听就火了,随即说道:“撤退?我们拼死拼活,没让敌人前进一步,现在怎么就撤退了?再撤退不就退到鸭绿江了?这样的命令,让我无法向战士们交代!”
杨大易师长严厉地说了一句:“这是彭老总的命令!你必须执行!”就这样,在飞虎山上激战五天五夜的第335团,主动撤出了阵地。至此,这场名垂史册的飞虎山阻击战落下了帷幕,志愿军一个团挡住敌人一个师,毙伤俘共计1800余人,自身伤亡700余人,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正如我们前面所说,作为团长的范天恩,或许并不知道整个战场的布局,也就不知道他率领第335团在飞虎山激战五个昼夜的重要性。
正是因为范天恩率领第335团在飞虎山阻击敌人五个昼夜,迟滞了西线“联合国军”的进军速度,为志愿军在清川江以北预定战场排兵布阵争取了时间。最开始,彭德怀还担心西线“联合国军”进军速度过快,志愿军没有充裕的时间来作部署。可是,彭德怀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志愿军一个团就挡住了敌人一个师,而且打退了敌人五天的疯狂进攻,这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
志愿军在预定战场部署完毕之后,就完全不需要范天恩第335团继续打阻击了,反而是要引诱敌人加快进军速度,进入预定战场。在这样的情况下,彭德怀亲自下命令,让范天恩第335团后撤30公里,抬敌人一手,赶紧把敌人放进来。因为,彭德怀担心的是,范天恩第335团在飞虎山顶得太狠,把敌人打怕了,麦克阿瑟和西线“联合国军”北进的决心就会有变化。
范天恩第335团撤出飞虎山之后,西线“联合国军”大喜过望,在媒体的大肆宣传之下,骄傲自满,开始越过飞虎山持续向北推进。这样一来,敌人就落入了志愿军的陷阱之中,这就是志愿军在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中的战略意图。后来,范天恩得知了“诱敌深入”的计划,打起仗来就轻松多了,敌人跟上来了,范天恩就撤退;敌人停止进军,范天恩就打一下。这种“敌进我退、敌退我打”的战法,可是志愿军的绝活。
总体来说,飞虎山阻击战,虽然规模不大,但意义重大,其为志愿军在西线战场大量歼灭敌人开创了有利条件。而且,飞虎山阻击战,是志愿军顽强拼搏精神的充分体现。试想一下,在武器装备、后勤补给严重落后的条件下,在敌众我寡的环境中,志愿军一个团与敌人一个师激战五天,不仅歼敌1800人,而且还牢牢控制着阵地。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放眼全世界,或许只有志愿军才能够做到。让我们向英勇无敌的志愿军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