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散文/古寨锁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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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寨锁梦（2）
文/霍凤杰
二 古寨，古寨
高高的墩台，屹立在古寨东南角的拐弯处，它既像一个憨厚敦实庄稼汉，又像一个叱咤风云、勇冠三军的领兵大元帅，在暮色中那苍劲的身影显得伟岸而神勇。
此刻 ，一个满心愁绪的少年，蹒跚的登上它顶部的平台，顷刻间被面前那一片开阔的境界和它所具有雄浑的气魄所感染，胸臆间惆怅和渺茫瞬间被荡涤一空，旋而充满了勇气和力量。他不由得挺起身来环顾四野，高呼一声，那一声即在空旷的四野回荡，连那沉卧在眼下的古寨墙也似乎活泛起来。于是，他打坐般盘腿在墩台的平顶，面西而向，一幅神异的画图 尽收他的眼底——这位少年是我。
这时，那西边的天空，渲染着令人颤抖的霞光，它把接近天边的云朵染成一幅五彩斑斓的巨大彩缎，各种形态的云霓，有的平列成广袤无际的田野；有的纵列成一个个险峻的峰峡。那一抹白炽的流云，却像一条桀骜不驯的河川，一泻千里的奔涌在高峰和峡谷之间。那飞突拍岸的波澜，光亮闪烁，撞击着人们的心扉。而厚重的沉沉的墨灰色暮云，肆意的压在绚烂的图景之上，给这傍晚的天幕增加一种摄人心魄的悲壮气息……
回眸苍茫的远处，冬季的冷寂旷野也鲜有人迹，雾霾一层层升腾起来正逐渐由远而近的袭来，黑褐色的地面，显得深沉而孤寂。但，只要风声一动，群居在地面的野芦苇便一起舞动起来，他那红白相间的苇缨，随着风，一波一波的闪动着光辉，暗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在血红色的晚云映照下，那确是一把把火炬和一团团血样的花朵，层层叠叠，交相辉映。
呵，荼花荼花，汹涌起伏，排山倒海……
原来沉静的田野又呈现一副恢弘壮阔的场面，激荡人胸怀………
天色越来越暗，但余霞的红光使古寨墙更显出他的神秘，本来寂静的它，此刻都有戏剧般的变化。随着一声呦的叫声，一只只狐狸从他的洞里伸头探望一下便迅疾地跳了出来。
它们出来后就亲昵地相互招呼，紧接着便无拘无束的奔跑跳跃，有几个毛色鲜明的狐狸欢快的跳起舞来。虽没有美妙的乐曲伴奏 但那轻盈优美的舞姿，简直能使人忘情。暗淡暮色中，它们像一个个欢乐的精灵，在这个奇异舞台上，生命迸发的火花在尽情地闪耀、绽放……
显然，他们和人类一样，同样有着身躯和灵魂，有着忧郁和欢乐，有着生的欲望和美的向往，当然也应有着孤独，哀愁和绝望。他们虽然矫捷伶俐，活泼聪慧，为躲避人类的驱逐和追杀，不敢在阳光下自由追逐嬉闹，只能在古老荒僻的古寨墙挖窖掘洞隐身，在阴暗的洞穴深处度过漫长光阴。
忽然我想起人们对这些异类的评价。它们虽然有着狐仙这样的美称，但是人们却没有忘了它们的狡诈和诡昧，如“狐妖”，在中国的文字里，它们经常变成美女来诱惑书生们，使那些饱读诗书的儒生神魂颠倒，迷恋其中不能自拔，直至将他们整治得潦倒落魄，“狐仙”便飘然而去。所以，民间常称他们为“狐狸精”。
眼前这一幕却是我很少见的，犹如进入一种神奇的境界，思绪融入那轻盈的舞姿，和它们一起，共同演绎一个古老的故事。
墩台西边寨墙内是一片菜地，入冬后园中的各种菜皆已收拾干净，半枯半干的白菜叶，一片片如激战后遍布沙场的身躯，在墨赭色垄间泛着惨烈的白光。只有那唯一的一口井的水车架在呆呆的静观着这一切。
菜园的东边便是一围短墙围拢起来枣树园，暮色中，那片枣林在被落霞的余晖浸染下显得诡秘而森郁。古老干裂盘曲的多年老枣树，仍倔强的浑身披挂着坚硬的铠甲，竭力用自己将要枯竭的生命，擎举着苍老的臂膀向青天昭示：他们仍然是一名名鏖战大地的战将和奉献世间慷慨的豪杰。它们曾用自己的血液和灵魂结出甘甜的坚实果实周济苦难的众生。它们见证了古寨内外岁月的交替和世事的更迭，它和古寨有着同样的资历和荣誉，和古寨有着同样的胆略和魂魄，和古寨有着同样的身份和职责，和古寨有一样的乡音与乡愁。是知己和老友，肌肤相亲，血脉相连，朝夕相伴，肝胆相照，历经风霜雪雨，相守相望。而今都已垂垂老矣，都同样守望者这块故土。古寨，你俨如铁桶般的战阵，枣林是你阵里埋伏着的的忠肝利胆的奇兵，我在这古寨高台和老枣树的思绪中遨游。古寨，我曾无拘无束，毫无顾忌的在身上奔跑，挖开你的肌肤寻找茅草根，拔掉你的苇根当甘蔗咀嚼。还有老枣树，我曾觊觎你的一颗颗甜浆，翻身攀上矮墙，拉低你的枝干， 带叶撸下一把又一把果实装满口袋转身就跑，有时还 折断你的枝干，作弓作枪，嘶喊着奔向“战场”。
你们原谅我这个少年鲁莽和顽皮吗？你们已经原谅了，因为我听到你的笑声，你们说我给了你活力给了你欢乐，我使你们寂寞的灵魂有了情趣和光亮，有了憧憬和希望，你们对我悄悄的耳语说：将来我们都不在这里了，你能记得住我们吧？你能告诉后面的人，说我们这些老东西曾经存在过吗？我有些惊愕和茫然了：“你们怎能没存在过呢？你们怎能……”
此刻，田野的雾霾和更加阴暗下来的暮色一起袭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和模糊。一阵冷飒飒晚风掠过我的两颊，我的心一阵清颤，凉凉的东西一下子一子从我的眼睑边滴下。我知道他就滴在脚下的土里，我也知道那流下的是泪水，但是我知道这泪水是为我自己而是为它们而流。反正我知道那流泪的少年是我，正孤孤独独地寻觅在这古寨遗迹之上，心境如眼前的景色一样苍凉和迷茫。
我经常在种种困扰之中难以自拔，幼小的心灵经历着无法承受的沉重和摧残，即使常常鼓励自己振作起来，藐视命运赐予你的种种困境，但终无法抵御漫天的风雨。我蹒跚孤行，踉踉跄跄，经常小心的走在绝望的边缘的，所以任何一种境地都会使我心境变得开朗或暗淡，使我的前景变得平和或凶险，内心变得既脆弱又敏感，以至于在一些造化中寻找自己心灵的慰藉，在一切古人的创造中感受它的生命和承载。古寨，竟成我我梦一般的依托。他那沉稳的神态，似乎在回顾那些曾经的历史岁月，风飘雨摇，盘剥他的身躯；云起云涌，翻搅着他的思绪；日月的灵光给它睿智与磊落；而血雨腥风中搏击的刀光剑影又给它无限的惆怅与愤疾。它包览了人间欢乐愁苦、生离死别的那一串串恩怨情仇纠葛的故事，变得谦逊、平凡。但仍雄踞天宇和大地之间，显得那样沉静和肃穆。
啊，我朝圣般敬畏的古寨，我苦苦相恋的灵魂皈依……
（待续）
作者简介 霍凤杰：书画家、作家，作品曾在多家纸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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