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班”遗闻||赵中岳

  “学习班”遗闻

   文：（镜嵩～赵中岳）

    曾被中共中央的红头文件定性为“十年动乱”的文化大革命，共和国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中华民族曾经创造了“许多世界之最”，“学习班”就算一个。

    那是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而且“纲举目张”，“十亿人，不斗行嘛”的时间段，而且还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征途上处处有阶级斗争。中华民族成员被人为的划分为“依靠对像、团结对像、斗争专政对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在全国除台湾省外已经全部解放若干年以后，又向“走资派”二次的夺权斗争中，各类“学习班”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且发挥着它越来越明显的“战斗堡垒”作用。

    在伊洛川的南半部。有几条南浅北深、南窄北宽的沟壑，其中有一道俗称为“瓦盆窑沟”的所在，盖因为当地民众曾经利用其自然地利优势而掘窑平场制陶卖瓦盆，赖以谋生。当“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把这一生路断了之后，这一天然的冬暖夏凉的去处，就升级成为大队办“学习班”的风水宝地了。而且“鉄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员轮换，环境不变。自然啦，有依靠的骨干、要团结的群众，需专政的对像，也有“老中青”三结合纳新的再培养的积极分子。煕来躟往，忙的不亦乐乎。既不误挣工分，又可以休养生息，以利再“战”。内里发生过几件“趣事”，现予追忆，但愿读者诸君看到莫笑了。

        猪肉与命运

    这是一期“老中青”三结合的“学习班”。应该是为组建新一届“革命委员会”班子唱序曲的。各色人物济济一堂。在那个岁月里，猪肉、粉条、白菜，经过革命炊事员的烹饪，一颗红心做成的美味，决不亚于“满汉全席”，胜过“佛跳墙”。肥猪肉俗称为“四指厚的忽闪闪”。一个身在公社武装部吃公家饭的标准的“无产阶级依靠对像”，在冬天午时的阳光下，端起一海碗大锅菜，手抓两只白面蒸馍，从碗内抄起一片猪肉，硬是横竖送不进嘴里。这不仅让人想起了“春秋时期”那位扛竹杆进城门的仁兄所遗留的笑话。无奈之余，这干部自我解嘲地随口吟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天大地大，不如我这块肉大…那时节，那一会儿，说者是本无心，但听者是多有意。当有人把这一“阶级斗争新动向”反映上去以后，“学习班”内炸锅了：真得是征途上处处有阶级斗争啊！而且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这个无意间“祸从口出”的老革命，无意识中遇到了新问题。在贫下中农与革命小将的轮番批斗中，连连败北。不仅被撤了职，还又遣送回家，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有口难辩到“十年动乱”结束的“拨乱反正”，才予平反、昭雪、解放。岁月已逝，徒呼奈何。那遭遇，虽不是笑话。也足可以收录入现代版的《笑林广记》。让人一言难尽，他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莫提啦。

             午惊

    瓦盆窑沟里的土质是卧土，而且红土搅裂礓。用固若金汤，如铜墙铁壁来形容绝对不为过。但土壤这东西，干甚就收缩，收缩就难免不裂缝。

    这一期的学习班内，有一个贫农代表老李头。他吃罢午饭，回到窑内歇晌。在没有“空调”的岁月里，窑洞还真是个“冬暖夏凉”的世外桃源。比比万恶的旧社会，人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况且“知足常乐”还是中华民族的古训。那老李头躺着的土炕上，仰视正顶，有一道不规则的韭叶宽的裂缝。可能是已经天长地久的缘故，缝内藏匿有土蜘蛛或者土元一类的昆虫，它们不时的运动也让缝隙内不时散落下来一些微尘状的土末。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念头在老李头心中滋生，这窑洞会不会塌啊！人在这种胡思乱想中渐渐地入睡了。睡好“子午觉”是中华民族养生的古训，而且睡眠还是提高人类免疫功能的首选，吃人参莫如睡好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一缕干土末从裂缝中落下来，老李头一惊，大呼：窑塌啦！窑洞内午休的人们齐惊。年轻人拼命向外冲；老年人有“塌窑不塌垴的古训”，尽力的朝里面蹿。如果有马的话，那场景就活脱脱的一个人仰马翻的局面。年轻人慌不择路，忘记了窑洞门外有个贮菜窖，出门后猛栽。当鼻青脸肿的人回过神来后，才知道是一场“午惊”。众年轻人看到被撞的灰头土脸的老李头如掉进面缸里的老鼠在忽闪着双眼皮的模样，也因为他辈份大，还不忘每人去摸拉他两下后脖颈。以圆“遗笑大方”。

          讲用会

    忆苦思甜是我党、我军在解放战争时期教育提高“解放战士”阶级觉悟，提高战斗力进而打败“蒋家王朝”的有效措施与手段。为此被以后从事广泛的政治工作所普及应用。比如说吃忆苦思甜饭啦，还唱那首：“天上布满星，月芽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怨申。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恨……”等，借以教育下一代，永保红色江山万年常。

    老于原籍是山里人，逃荒流落到了伊洛川内，曾给老財家扛过长工。是标准的“贫下中农”，农村的无产阶级，城市无产者的“天然同盟军”。自然是苦大仇深得了。在一次学习班上开忆苦思甜会时，贫下中农代表老江让老于讲一讲对新旧两种社会的不同感受体会。看他胆怯，就大声的鼓励启发道：老于啊，恁就大胆的讲吧，这里都是阶级兄弟，恁不用怕，还有人民政府给您撑腰。老于未曾开言已经是泪流满面，全场气氛立马肃然。   

    老江啊！我的阶级兄弟唻，在食堂里的时候，我两个孩子小，没势力，那个舀饭的傢伙用那个饭勺给我打饭时不端平，漏出的汤起码有三四口，我给他提意见，又分馍时，他专给您捡小的拿，真是谁不拿刀子不杀人啊！

    全场愕然。老江赶紧说，想想，想好了再说啊老哥哥！

    老于继续说比一比我在老財家干活，冻着了人家还给我做“酸汤面条”。哎呀人哪，我好了以后，还会不好好干活嘛？

    行啦，行啦！恁老哥下去歇歇吧！老江无奈，只好又发扬“阶级兄弟”的责任，扶老于下了主席台。还不忘说一句，大家看看，旧社会对穷人们的压迫，在老于身体充份的显现了出来，人还未太老，已见“老年痴呆”症状了。

    与会者愕然。天上布满星，弯月柳稍头。

        辛丑岁立冬前

作者:

赵中岳，字：镜嵩，自号：伊洛野老，巩义市人，四八年生，中医。系巩义市作协、杜甫故里诗词协会、河南省老年诗词研究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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