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
一定要站在自己所热爱的世界里,闪闪发亮.
“祖父,祖父,我的花开了吗?”我从外头小跑进老屋里。
“丫头,你来晚喽,前两天花才刚谢。”祖父从屋里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走出来,揉揉我的头,带我一块去看我的花。
小院里,西府海棠的枝丫上已光秃秃的了,只剩下些绿叶。昔日花开似锦的海棠花,灿如点点胭脂红,娇如片片晚霞橘,美艳可人,如今却都大朵大朵地砸在土里。去岁惊鸿一瞥,小小的我就任性地将这一树海棠花占为己有,祖父也乐得让我。
我低着头看着这些落花,有风吹过,粉色的海棠花瓣还在微微颤动着,暗示着生命的流逝。
“丫头,下回早些来,就能看到花开啦。”祖父看着低落的我说道,语气里含着浅浅的希冀,只是当时年幼的我听不懂祖父的弦外之音。
“祖父祖父,下次花期帮我留住海棠花吧,让它开的久一点,要等到我回来它才可以谢哦。”“好!”祖父宠溺地对我笑笑,用他宽厚的手掌牵起我的小手往回走去。
“祖父会永远帮我留着海棠花吗?”我抬头看向祖父。“会的,祖父啊永远会给你留一树的海棠花,等丫头你来看。”“那就说好喽,祖父可不许骗人哦。”我心满意足地牵着祖父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屋里去。
后来我才知道我留不住的何止是这些易谢的海棠花,还有抓不住的时间和生命。
海棠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从零星几朵到一片荼靡,从花团锦簇到暗绿稀红。花期一年又一年,我却再没回到老屋去看过花开。
偶尔祖父会打电话来,说我的海棠花开了,都帮我留着呢,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总是向他应好,答应他有空就会回去看花,可我直到海棠花开到荼靡,依然是一年一季遥无期,终究没再回去过。
日益繁忙的学业,来回路途的遥远,大城市的快节奏让我早已失去了当初看花的心情。后来祖父打来的电话更少了,我也日渐忘却了我的海棠花和守着海棠花的那个孤独的耄耋老人。
偶尔在四月蒙蒙的烟雨中会恍惚记起,四月是海棠花开的花期,老屋的西府海棠花开了么?祖父一个人坐在小院里又替我守了几回花开呢?
也曾不舍朝暮,也曾眷恋四季,以为是漫天大雪里的一点红梅,是漫长黑夜里的一束星光,是仅余的长久,却忘了世事无常,人事易朽。就在海棠花开的四月里,祖父离世了。
我来不及收起我的惊愕和慌张,就如同我年年月月都来不及去看的海棠花开,巨大的悲伤就像海浪一样向我汹涌袭来,让我心疼到几乎窒息。最最疼爱我的祖父啊,说好要帮我守一辈子海棠花开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
小院里的海棠花静静地开着,一簇簇的粉色的海棠花,朵朵向上,迎风峭立,明媚动人,楚楚有致。
我没有想过,时隔经年,再次看到海棠花开会是这样的情景,昔日说好要陪我一起看花开的人已经不在了,明明祖父慈爱地牵我手,带我去看海棠花开的日子仿佛就还在昨日。
在等花开的那些日日夜夜里,祖父是如何翘首以盼,多少次花期,多少次如悲如喜,却终究没能盼到我来。那一次次状似漫不经心的询问,无都不饱含着祖父对我深切的爱意,我静静的看着院里的这一树海棠花,以眼泪,以沉默,以遗憾。
一年后,有老乡告诉我们,老屋里的那一树西府海棠不知何故竟开始日益枯萎,怕是存活不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里竟是意外的平静。祖父走了,老屋老了,海棠树也老了。再也没有谁会像祖父那样悉心照料着海棠树,那日以继夜浇灌的不是水,是祖父殷殷的期盼和深深的爱意。
人和花儿一样,枯萎有时,绽放有时;人又和花儿不一样,花长大了之后会败的,而人只会散。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满眼花开如霞。“祖父祖父,我的海棠花开了吗?”我从外头跑进里屋。“丫头,你来的正巧,海棠花开的正艳呢!”祖父从屋里摇着蒲扇走出来,牵了我的手带我一起去看我的花。
海棠花下思朦胧,醉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