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金钱束缚降低回报 投资正道共有四条
钱太多的烦恼
1999年7月5日的《商业周刊》上,巴菲特开始谈论钱多的烦恼了。他说:“就在几年前,我们还因为资金不足,不得不经常卖掉这个去买那个。那时候我的主意比钱多,现在开始我的钱比主意多了。”
以1999年底巴菲特启动对中美洲能源(现已更名为伯克希尔-哈撒韦能源公司,简称BHE)的收购为标志,伯克希尔彻底进入“钱太多”阶段。
1999—2006年,伯克希尔分三次投入50亿美元溢价收购全美第二大电力供应商中美洲能源,其后又在2009年和2010年投资267亿美元溢价收购全美第二大铁路公司北方伯灵顿铁路。
这两家公司有个明显的共性,属于“价格被监管的重资本公司”,所以伯克希尔年报里将这两家公司单列一章汇报。
这两家价格被监管的重资本公司,仅靠折旧无法支持公司资本支出,需要将利润继续做固定资产再投资,甚至需要持续融资做再投入。
同时,它们的定价和利润受到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严格管制。政府通过价格管制,既保证它适当获利,又防止它获取过高利润。
比如对于提供电力和天然气的中美洲能源公司,有些州规定,如果公司利润率超过12%,不仅不允许涨价,还要将超过部分反馈给消费者。
至于涨价,那必须证明公司的利润率跌到某比例(如9%)以下才行。
引用巴菲特自己的说法,购买这些公司一方面是下注美国经济继续上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赢得美国政府和人民的信任。
它既展示了伯克希尔愿意承担更多社会责任,同时也是对监管机构投出的信任票,相信监管机构为了取信于资本,愿意让伯克希尔获取合理回报。
芒格在2008年的维斯科金融公司股东大会上,这样谈及钱太多的苦恼,他说:
资产分为三大类:哪种值得投资?
巴菲特在2011年致股东信里,也明确表达了对此类投资的看法。他写道:
这段话里提到“有生产力的资产、类现金资产和无生产力的资产”,是巴菲特投资体系里一个重要模型。
依赖这个模型,他可以迅速区分目标资产是否值得投资,需要考虑的重点是什么。
在巴菲特看来,投资是为了在未来更有能力消费而放弃今天的消费。因此实际购买力才是投资决策需要考虑的重点,而不是对应的货币数量。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一战后德国恶性通胀时期,如果1918年的1马克变成1923年的1亿马克,货币数量大幅增加,但作为投资等于亏损超过85%。
包括银行存款、货币基金、债券在内的类现金资产,表面上看起来很安全,但事实上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资产。因为它们是法币时代少数“购买力确定会不断减少”的资产。
投资者如果持有类现金资产,已经确定必输,差别只是输多与输少。从1965年巴菲特入主伯克希尔至今,即便是币值比较坚挺的美元,也已经贬值超过87%。
除了类现金资产,还有一类资产也同样不适合持有——自身不产生任何现金流入,只是期望其他人未来会以更高的价格买走的资产,如黄金、艺术品、古董等。
巴菲特将它们称为“无生产力资产”。与之对应的,是自身能够产出现金流的有生产力的资产。
就在2011年致股东信里,巴菲特以黄金为例来阐述两种资产的区别。他说:
事实上,我国股市里有很大一部分股票也属于此类。它们的共同特点就是资产本身不产生回报,或回报少得可怜。
你如果买了,唯一的期望就是未来有“接盘侠”愿意以更高的价格接手。
本质上,它们是披着各色外衣的庞氏骗局,依靠后来者的本金给前面的人兑现利润。
一旦“接盘侠”数量不足,价格就出现闪崩。这恐怕也是很多人认为炒股这件事“不正经”的原因吧!
对于巴菲特而言,中美洲能源和北方伯灵顿铁路这种公司,并不符合优质企业标准。
只是由于它们仍能提供超过类现金资产和无生产力资产的回报,而自己旗下源源不断的现金需要寻找出口,不得已做出这样的选择。
符合标准的优质企业往往不需要新增投资,比如喜诗糖果从来不需要总部再投入,只是不断地向总部输送现金。
无奈中退而求其次
再往后,巴菲特投资了大量航空及金融企业,背后原因同样是钱太多。
钱太多导致投资策略发生一种变化,即不需要再寻找优质企业,而是可以将潜在发展的行业全部或大部买下,只要确保最终赢家在买下的篮子里面即可。
比如芒格2017年在每日新闻集团股东大会上,就明确回答过伯克希尔为何大量投资航空公司,他说:
巴菲特甚至还会特意选择某些本身有经营缺陷,如果不是因为钱太多,根本就不适合作为投资对象的企业,如2003年收购的全美第二大活动房屋制造商克莱顿房屋公司。
该公司的业务模式和银行发放房贷类似,只是资金来源是通过发行债券而非储户存款。
从市场借债然后发放房屋贷款,推动活动房屋销售,本质上是借入短期债务再以长期期限借出。
这种期限错配行为,本来是金融界众所周知的高风险行为,所以企业的估值会被打很大折扣。
然而,当它和长期保有大量资金,找不到投资目标的伯克希尔结合时,短处反而变成了优势。
克莱顿不用向市场借款了,直接从伯克希尔总部借入即可,而且不需要担心中途被抽离资金。
伯克希尔则一方面为过剩资金获取略高于无风险收益率的利息收入;另一方面通过确保子公司资金来源,扩大其在行业内的竞争优势。
人怕出名猪怕壮
回报率降低的另一个原因,是伯克希尔的投资方式受到了法规限制。
2000年2月,美国证监会经过认真权衡,拒绝了伯克希尔申请对投资目标的名称、数量和价格保密的要求。
伯克希尔以后必须和其他普通投资机构一样,按照信息披露规则如实、及时地披露相关交易,不能以减少对市场冲击或其他理由继续享受特权。
巴菲特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长期、秘密、低价买入足够数量的股票。
他的买入对象被迫只能限于市值巨大、日成交量活跃的企业。只有它们,才能让巴菲特抢在需要披露前,买到足够数量且不会引起市价大幅上涨。
否则一旦伯克希尔披露信息,就很难有机会以满意的价格继续买入了。
对此,巴菲特不得不选择两条路,一是将更多投资资金分配给旗下经理人管控,如辛普森、泰德和托德;
二是转向整体收购,一次性买下目标公司80%以上股份或者全部股份。
如果是上市公司,就较市价溢价一定比例公开收购;如果是非上市公司,就与控股人达成合理的整体收购协议。
中美洲能源、以色列伊斯卡工具、马尔蒙集团、北方伯灵顿铁路、化工巨头路博润、全球顶级航空零部件供应商精密铸件、卡夫亨氏食品集团,等等,这些单笔成交少则数十亿美元,多则数百亿美元的收购,都是这种策略转变的代表作。
即便如此,仍然无法消化伯克希尔账面越来越多的现金。
伯克希尔旗下的保险公司和大量的控股子公司,都是一台台印钞机,日夜不停地创造并向总部输送现金。芒格说这是伯克希尔幸福的烦恼。
2019年三季度末,巴菲特已经手持1280亿美元的类现金资产,找不到合适的投资方向。
相比其他投资者而言,巴菲特的痛苦之处在于,过大的资金规模,连指数基金都无法成为合适的投资对象。自己的买入或者卖出本身就会造成指数的飙升和暴跌。
有复制价值的投资正道
通过以上回顾可以看出,伯克希尔2000年后的投资案例对绝大部分投资者而言,几乎没有观摩和学习价值。
绝大部分投资者既没有钱太多的烦恼,也没有不能秘密买入的痛点。
或许苹果是唯一的例外,它既有巨大的市值和交易量,同时还具备高黏性的产品和提价能力,以及良好的资产结构和优秀的管理层,与上半场的被投资企业惊人地相似。
由此,我们一路看下来,大师们演示给我们的有复制价值的投资正道可能就四条:
①低费率指数基金模式,以先锋SP500指数基金为代表;
②确定机会的套利,以格雷厄姆、巴菲特及索普等人为代表;
③一揽子烟蒂模式,以施洛斯为代表;
④陪伴优质企业成长模式,以1972—1999年的巴菲特为代表。
低费率指数基金模式,无须能力圈。牢记长期投资低费率宽基指数就够了,如国内的沪深300指数基金。
或许资金量较大时,可以考虑适当分散到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其他宽基指数上。
确定的套利机会,几乎所有的投资大师都会参与。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格雷厄姆、巴菲特及索普等人。
烟蒂模式分为两种,一种以巴菲特合伙基金时期的桑伯恩、邓普斯特、伯克希尔等为代表的,低估买入,不涨就买成控股,然后入主董事会推动价值实现模式。
但随着时代进步,目前法律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化,股东意图通过清算和裁员拿走企业资产越来越困难。
芒格将目前清算和裁员,需要按照法律给出的额外补偿,称为“隐藏的裁员负债”。
这种并没有记录在资产负债表上的负债,很可能会榨干账面记录的营运资产,让看上去是烟蒂的企业,实际是价值陷阱。
因此,真正可以复制这种手法的机会,现在已经大大减少了。加上对资金和商业能力要求比较高,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学习困难很大。
比较容易学习的,是以施洛斯为代表的分散持有一揽子烟蒂,被动等待价值回归的模式。
它对个人能力要求不高,有耐心,愿意做大量琐碎的财务数据统计和计算就足够了。
要点是牢记格雷厄姆的教诲:“烟蒂必然是肮脏的,花时间去检验每一个烟蒂的成色是没有必要的。只要通过分散法则,保证这些烟蒂大多数还能免费地吸一口就好。”
陪伴优质企业成长模式也分为两种,学习2000年之后的巴菲特是误区。真正值得我们学习的是1972—1999年的巴菲特。
相比而言,它对商业理解能力要求最高,是难度最大的一条投资道路,但也是最有乐趣、最有成就感、最可能获得超额回报的一条路。
走这条路的投资者,不仅可能享受到赚钱的乐趣,还能发现自己越来越懂商业,越来越能理解商业社会的运作规律,能够和不同行业的人士深入地聊下去。
更关键的是,学无止境,这条路上的投资人的生活永远是充实和满足的。
走哪条路,由性格和价值观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替你做出决定。
但可以肯定地说,这四条路都是投资正道,选好一条并坚定不移走下去,必富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