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赏析】成败是非都看惯，在心中

曹辉赏析香港林峰先生《摊破浣溪沙·对月》

摊破浣溪沙·对月

林峰

　　满缺阴晴夏复冬，一时随雨一时风。秋水长云几回梦，影千重。   花近高楼香更浅，桥连芳径月微濛。成败是非都看惯，在心中。

赏析：

　　人活到一定年纪，自然会有种通透的感觉，四十不惑只是种人生体验，五十而知天命，六十七十又自有收获。也就是说，年纪愈长，心愈疏朗。这就是阅历予人的经验之谈，也是这首小词的主人通过清雅素淡的几句心语传递出来的脉脉心声。

　　上阕开篇点题，以一组词义相反的形容词“满缺”总领而起，直抒胸臆。紧接着又以一组词义相反的“阴晴”二字排闼而来，节奏像鼓点，紧密中感受着命运的咚咚脚步声，与篇首的“满缺”二字形成语言的阵式，颇有动感，又不乏沧桑意味。“夏复冬”是泛指，可理解为描述月于宇宙中的变幻更替，像演绎什么那般。演绎什么呢？随心而是，随心而想。这就是语言张力的妙处。其后“一时随雨一时风”，措辞的高妙尽现，两个“一时”，一雨一风自然物景，但“风”字前面隐藏了一个“随”字，参差为美，布局可见笔老刀工之独具匠心。“秋水长云几回梦”，则从写实的景巧妙通过此句的“梦”，不着痕迹的转入了由景致到情致的思想空间中来，“秋水长云”同样不是特指，却有着牵动人心的魅力，象征着滚滚红尘的千变万化之幻象。“影千重”则是情语与景语的交织，以情绪为着力点，所有世间之景象的真假幻灭，其实都是岁月的谶语。悟道之深，不道破却已道破的，何止是一时心境的着落需要个安排处，更兼所有生命的庄严与诙谐。大有“说不得，一说就破”的禅意。

　　下阕从上阕的景致中，转移了视线。由远及近，由宏观到微观，诗笔一转，写到身边景物，近眸有花，身畔有高楼，人倒似成为其陪衬了，静默处别有深幽之态。而浅浅花香到底是撩惹心绪还是安抚红尘驿客，谁个能晓。词的中心内容是“对月”，写到下阕此处，作者就像一个率性的散人，从月到身边景，再一驰眸，依旧被月牵绊了情怀。“桥连芳径月微濛”，桥连芳径，可令人产生诸多感慨。写实显然，但谁能说不是内心的桥通向知音的天地呢！可憧憬，亦可为现实的馈赠，全凭作者与读者经历想像。至此，词为写景，算得清淡温婉。意外的是结句，“成败是非都看惯，在心中”，像突兀的山峰，亦像正在轻言慢语说话的某人，忽然间陡然而立，成为高山仰止的大神，令人油然而生敬慕之心。这有点儿像曾国藩，不多言语的一个人，行事却极吸睛。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总结，实际是作者一生经历的缩影，有同感的读者又何讲其数耶。佳句托高全词，感慨中不失豁达。

　　旧体诗词之所以打动人心者，在于以有限字数、布局谋篇的框架和读来如歌的韵律取胜，这首小词就是佐证。单拿出一句，不足以出彩，但通篇联起，却有种令人思考的动容和震撼跳出字里行间，不单纯眸之所见，亦有心之所感，这才是小词的高深和成功处。貌似自然随手写出的无惊艳的随意语，实则分明外貌平凡内里会心的老僧，一句谒语，昭示人生。

2018.5.29